因为皇甫炽不许。
伫雪院的一糙一木皆是自然生长,未经人工雕琢,没有江南园林的细致,却有着天生的苍野,让我非常喜欢。
停在院子的一角,我伸手抚落身旁枝上的残雪,白白细细,晶莹地洒了一地,与地上的白色融为一体,看不出痕迹。
……我,也是雪呢,也该是那样晶莹剔透,也该是那样如沙如尘,如今却有了身躯,能说会动——这奇怪的感觉,该如何称谓?
轻轻摇晃枝条,于是更多的雪粒落下,周身一片银白,就像回到最初时,所有的意识只是一片洁白,再无其他。
我不由微笑起来。
原来,我是喜欢做雪的。
捧起一手银白,想起昨日皇甫炽的纠缠。他说,想要堆个雪人,如今怕是不成了。三天两头大病小病,那样的形消骨瘦,居然也能活到现在。人类,也是相当顽qiáng的吧?
望着手中的白雪,看到的却是那人一径苍白的脸。
我轻叹。罢了,就当是宠他一回。
回到屋内时,客人们已不见踪影,只皇甫炽的喷嚏声依旧响亮。
“……人都上哪儿去了?”我问。
“我打发他们回去了。”他坐在桌前声音含糊地回答,“嘿嘿,只要说我累了,他们自然得走人。”
他笑,笑得带点狡猾的天真。待我走近,眼睛就猛盯着我的手瞧。
我白他一眼,将手中的雪团递给他。
他一脸受宠若惊:“给我的?”
“不想要?”
我问,正要收回手,他便抢了过去:“要!要!当然要!我就知道,初雪对我最好了!”
他捧着雪团左瞧右瞧,像在看什么稀奇得不得了的东西:“这雪兔好可爱,眼睛是初雪手链上的红珊瑚做的吧?我好喜欢!”然后仰头冲我一笑,“初雪的手真巧!待我的风寒好了,我们一起来堆雪人吧!”
我冷眼看他一脸灿笑:“你还真是念念不忘。”
“没法子啊!在chuáng上躺得都快僵掉了,叔伯姨婶们又问这问那烦人得紧,当然要想点快乐的事啦!”
我挑眉,不解:“怎么,不喜欢他们对你好?”
“若是真心实意,我自然喜欢。”
“这种事,也能做假吗?”
他笑望我,沙哑的声音缓缓说道:“初雪,这天下,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得假的。不然又怎会有‘人心难测’一说呢!”
“所以你才早早打发他们离开?”
“那倒不是。我不喜欢他们在这里,是因为他们在的话,初雪就不肯陪我了。”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在桌旁坐下。
托着腮,看他捧着雪兔玩得不亦悦乎:“初雪,它叫什么?”
“什么?不就是兔子吗?”
“不是啦,我是说它的名字叫什么?”
“没想过。”
他凑过来,狗儿一般极是期待地望着我,几乎可以看见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在他身后摇啊摇:“取一个啦~取一个啦~给它取个名字啦!”
“那……就叫它‘一’吧。”
“一?”
“就是‘一’只兔子的意思。”我想这总比直接叫“兔子”qiáng吧。
没根没据的命名,他却是兴高采烈地欣然接受:“那就叫‘一’了。嘿嘿,我的小一好可爱啊~”说着,抱着雪兔兀自开心不已。
我懒懒瞧着,过了一会儿,注意到他的手指有些发紫,便打断他的玩兴:“放下吧,再着凉就不好了。”
“唔,好吧!”他恋恋不舍地再看了会儿,起身出门,郑重其事地将雪兔放在廊上。
“你在gān嘛?”我问。
他走回屋,带上门:“放在外面才不会化了呀!”
“……难不成你还想存着?”
“那当然,这可是初雪送我的耶!”他笑嘻嘻地挨过来,希冀地问,“呐,初雪,若明天我风寒还是没好,你还会送我礼物吗?”
我凉凉看他一眼:“若是风寒不好,你就没雪人可堆了。”
他微微一怔,又笑开了:“明天一定好!所以,初雪可别食言,到时候一定要陪我玩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