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月天心怜惜谷中生物,坚持不杀生,这群一贯大酒大ròu的江湖豪客也只得qiáng压住口涎,不去捉那些近在身边吃糙的小鹿小兔,只拿出带来的gān粮ròu脯充饥。幸好对面便坐着绝世美人,碰不到,看看也是好的,秀色侑酒,倒也不甚难受。至于喝到后来热闹处,美人为了表示歉意,特地拿出玉笛,花团锦簇样chuī奏了一曲,那更是求也求不来,一生难遇的福气了,众豪杰恨不能此后天天吃素,只为时常能见到这仙子仙乐。
湖上的水雾随着夜的渐深而缓缓变重,若有若无飘动在糙木之间,凉意丝丝,着实沁人肌骨。
一道劲装的身影却似全不在意这微微的寒意,轻巧掠至湖畔,对着湖水左右端详了一下,似是选准了方位,站定再也不动,随后伸手试了试水温,看qíng形,竟仿佛就要跳入湖中一般。
“你在gān什么?”一抹柔和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那人影似是吃了一惊,直觉地便想逃走,身形却又一顿,生硬地转回头,苦笑道:“我若说我想洗澡你信么?”
“信。如果你不是穿这件衣服,将头发全都扎紧我会更信。”来人一双晶莹妙目凝视着对方不同寻常、紧贴在肌肤上、柔软而光滑的衣着,唇畔微微含了笑意,“火离,我竟不知道,你穿起紧身水靠来,身材有这般好。”
这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居然是那素来傲气自负、不屑掩饰行藏的南方门主火离,若不是亲见,当真是谁也想象不到。听得来人调侃,火离耳根微微一热,下意识地想遮掩身上的衣服,随即便知自已这举动有多可笑,gān脆双手一放,大方地道:“喜欢就多看看罢。若是用看的不够,想抱住也成。”
这次却轮到来人不好意思了。他本是喝了些酒,微醺之下,心qíng轻松,随口取笑一句,想不到却被对方调笑了去,当下嗔道:“别说这些废话——我问你,你这时分穿这衣服,来湖边做什么?”
“怎么会是废话,你夸我好看,我心里欢喜的很,天心。”火离的眼眸在月光下湛湛闪亮,格外有神——来人若不是月天心,他又怎会容得对方如此取笑还甘之如饴。
月天心果然酒量甚浅,才几口清酒,脸已淡淡飞上一层红晕,瞧着火离的眼光也不似往日的冰冷,若有qíng若无意,反极有种诱人的风致。只是容色虽洽,神智却没半分糊涂,月天心从鼻中哼了一声,道:“火离,什么时候你也学会顾左右而言它了?你不说,我来替你说罢,你是想半夜下水,找那玉芝是罢?怎么,有意显示你水xing好,武功高,远胜过我,打量我一定找不到么?”
听心上人又开始语锋似刀,火离不由微微叹了口气,半垂了眸子,淡淡道:“你爱怎么猜便怎么猜罢,一向都是你想怎样便怎样,这回,也轮到我自已决定做些事了,你若不愿见,不理便是。”
月天心似是没想到火离会这样冷淡地回答自已,不由怔了一怔,勉qiáng笑道:“可是那符咒……你不会……”
“天心,你究竟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有时我觉得,你从来就没有信任过我,什么事,都会瞒着我。”火离缓缓抬头,一双炯然的眸子在暗蓝的夜色里闪闪发亮,充满了浓烈的痛苦,“若是真有那种符咒,当年你师父为何不留,而要大费周章建出那庞然之帝都?莫非合你师父和黑石老人之力,都想不到这么简单的法子么?”
月天心完全怔住了,面前的男子神qíng落寞,唇边挑了一丝自嘲的笑,继续道:“你有心事,从来便不愿对别人说,总是一意孤行,按你想到的去做,还自以为对每个人都最好——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也是男人,只望能保护好自已所爱的人……”
火离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夜风轻拂,如同耳语:“……我已不求你爱我,只求你能让我留在你身边,尽一切力量照顾你,瞧你笑颜无忧,可你,连这都吝于给我……你明明是抱了决死的心,预备明天骗过所有人,只说是服了玉芝,其实,你是根本不打算碰它罢?你……你好狠的心,竟还能笑得出来……”
萧索一笑,夜色中的男子转过身去,仰头深吸了口气:“随你怎样罢。我做我想做的事,只求心之所安。等会儿见。”
说完,再也不理岸上的人,便要跳入水中,谁料身形才展,一侧肩臂却被人牢牢拉住,回头一望,那双比星星还亮的眸子便直直地对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