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处摸到一个粘粘湿湿的物体,抬手一看。胃部顿时翻江倒海——一颗从悬挂尸体上方掉落而下的圆睁人眼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少爷!”
心脏与胃部不断抽动,所有的内脏也随之翻搅起来。
褚楚蹲下身伸出同样颤抖的手扶持住yù坠的小史。
原本悬吊婉儿地方的旁边吊着的是她的丈夫,他定是陪同妻子回娘家才遭此横祸。
“二代之内的旁系亲属也不过,全家赐死。这有点像……诛九族。”
“什么叫诛九族?为什么要赐我们全家死?”小史听进了褚楚的话,紧紧bī问。
从衣服上滴落的雨水顺势淌落在地,掺合进地上那摊血渍。红色越发地醒目扩大。
褚楚突然中了邪似地猛地站起身,仰高了头在房里乱转,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
“啊!”在两条空着的白绫下他大叫一声,立刻冲过来拉小史。“少爷快跟我走!梁上系着刺有我们名字的白绫,我们也在赐死范围中。趁坏人还没回头,快点逃命啊!”
“不!”小史奋力地推开褚楚,“我得为爹、姐姐,还有这周家的上上下下料理后事。来了正好,我要为他们报仇!”
“你傻了啊你!人家既有能力赐死你周家所有人,这种权势是你一个手无缚jī之力,病怏泱的大少爷能匹敌的么?”大难临头,褚楚急得口不择言。
发稍上的雨水混着泪水沿着脸颊滚落。小史自幼没有娘,而如母亲一般的姐姐就这般躺在他面前。
这是姐姐么?为什么变得如此恐怖,让他害怕地不敢靠近。
目光游离间注意到婉儿袖口里的一份书稿。拿出来点数,一共十五张。小史不懂这上面写了些什么,但仍视如珍宝地放入怀中。
见小史坐着不动,褚楚顿觉怒火冲天,竟一巴掌掴向他的泪颜。
“不要哭了,没时间给你làng费了!”
“你打我?你当你是谁?爹一走你就打我?”小史被猛地掴醒,所有的悲痛又转成一股怨气,拼命向褚楚扑去。
可不争气的身子却沉重的挪不开位,眼前一黑,掉入了迷惘之中。
※ ※ ※ ※ ※ ※ ※ ※
醒来时,感觉额头上方一滴一滴地被水浇淋好像谁在看着自己落泪哭泣。
睁开眼,发现躺在一尊石雕观音像下,菩萨的眼角正一颗一颗地渗下泪水。
小史挪了挪重如千金的身体,看见佛像上面的房顶漏了空,是雨水穿过小dòng落在了石像上后掉下的。
环顾四周,这里应是一座废弃的寺庙,房顶上的漏dòng也不只一个两个,凹凸的地面到处都是大雨积着的水塘。
身体冷得缩成一团,小史觉得身上一阵刺痛,低头一看身上的衣物已被褪去,盖着一堆杂乱的稻糙。
“醒了?”褚楚的声音在问。
寻声望去,小史瞧见他正对着一个较大的水塘更换衣裳。脱下白色麻衣,换上粉色的女式凌罗。就连原来用的发冠也被拆下,将发丝梳成一个女髻。
“爹和姐姐他们真的死了么?”
看不懂褚楚的怪异行为,小史gān脆不问他为何如此。但一思及先前qíng景,又抱有幻想地试探着。
“嗯。”褚楚轻应一声。
虽不知他从何弄来这身衣饰,但穿在他身上到像是一个窕窈淑女。
见小史眼中散发出悲痛,褚楚惜主心切,不由浑身一紧。
“少爷,你的衣服我已经摊着凉了,这里地方cháo湿生不了火。要是你冷得话我再给你加点稻糙。”
仍是不为所动,褚楚想起了替小史脱衣时拿到的那份婉儿写的书稿。
“少爷,原来今天是你十五岁的寿辰。大小姐的那些纸里都记着呢!都是少爷在一年中发生的事,每年一张一共十五张。你瞧你命多好,还有人惦着寿辰。我打小就被卖来卖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几何生的?”
后面的一句话明显是对比着安慰,可却更多地激起了小史的悲痛。
“今天是我的寿辰,所以姐姐才回来的?”波光泛滥在一双楚楚动人的美目中。
十五年来,小史从未办过寿辰。到了那天周家非但不会张灯结彩,相反会披麻戴孝。他不知道家里人在gān什么。他从不被允许接近摆放故人牌位的辞堂。
每到他的寿辰,爹会比平时更讨厌他,更不想见到他。姐姐打小是个才女,从不会无病呻吟地掉泪。但只要一到他寿辰,必定会看见她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