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哽咽中断了他的话语,小史紧紧地抱住若林,仿佛一松手,他就会即刻消失。
若林伸手轻触底下的薄唇,一笔一笔地划写着。小史跟着他手指的划动,一字一字地念出:“原——谅——我,我——爱——你!”
指尖突然感到一阵冰凉,若林皱眉,低首亲吻去小史的眼泪。小史实在难以掩泣,晶莹的泪珠不听使唤地滚落而下。
“没有人不爱你,若林。我还有陈伯、小鱼儿,始终都在思念你。川居已种了百株水仙,就是为等你回去。你没有连累过谁?”
遭受了如此劫难,为何你还是这样温柔?这样好的若林,谁忍心让你终生不见天日,无法发声?
晚膳的菜色极为清淡,王叔和向来食素,不碰荤腻。若林放下筷子,轻轻叩击桌面。王叔和听到后,立刻把手伸去。
“若林,你有什么要说吗?”
若林点点头,在他掌心缓缓划写。王叔和眉头一锁,问道:“他间接让你受了这么多苦,你真想让我救他?”
若林闻言,连忙在他的掌心上急急地划写,像是再说事qíng并非如他所想。
王叔和知道他心意已决,也不高兴在听若林继续诉说,把手一抽,向小史说道:“你体内的淤血若不清除,总有一天会咳血而亡。重生糙可解百毒,不过它药效极烈,一触肌肤,即刻化为血水,随后才重新复原。服用的过程并非所有人都可熬过……”
小史没有留意自己的病qíng,站起来大声道:“重生糙既能重生,若林的脸也复原了,王大夫为何不试试让他服用,治好他的眼睛和喉咙?”
王叔和被他打断了话,有些不悦,继续道:“我早试过让他服用,但治好他的眼睛和喉咙,还需要一种温和的药引。”
张翰听了,也有些着急,问道:“什么药引?”
“莲花!”王叔和回应,“它可综合重生糙的药xing,不过花期为一日者,才可入药。前些年,我所栽种的,花期都并非一日。”
“我去种吧!”小史执起若林的手,“如果我去,花期一定是一日。”
两人的绵绵qíng意令在场另外两人顿感尴尬,王叔和轻咳道:“栽种前,你还是先将自己病治好吧!”
回到里屋,王叔和取来一个白玉瓷瓶,小史接过后拔塞就要饮。不料若林忽然抓住他的手,像是有些担忧。
小史贴上他的耳鬓,轻轻一吻,接着仰首饮下炼制为露的重生糙。
重生,往往须要经历烈火的焚炼。药露一入口中,所到之处,无不钻心剧痛,仿若一把大火,一路焚烧而下。
“呜……”
喉咙处泛滥鲜血,小史用手捂住口部,指fèng间仍是不断溢血。剧痛如狂风一般,从食道袭卷到胸腔。
他一再忍痛,不敢大声呻吟,要是让若林听到,一定会吓坏的。
小史痛得蜷缩在地,眼泪顺颊滑落,并非为自己而流。
这就是你所经历过的吗?一张美丽的容颜究竟用去了多少重生糙?流尽了多少眼泪?承受了多少痛苦?我的若林,谁把你伤成这样?
次日醒来,已躺在了若林怀里。小史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若林也醒了,抱紧小史,在他的白皙的肩膀上写道:王大夫说淤血已全部排出,只要静养几天,就可痊愈了。
小史哪还等得到痊愈,当日就找王叔和要来莲子,前去茅屋后面的荷塘栽种。
莲花一般六月开花,现在正是栽种的上佳季节。荷塘尚还gān涸,将去年的莲藕连根拔除,种下新的莲子已耗费了整整一天。
王叔和虽隐居深山,但对外界还是有所耳闻。
他此生最恨动乱朝政,弃百姓于水火的人。对主使晋朝浩劫的小史更是素无好感。此刻见他不顾劳顿,辛勤种花,王叔和对他的印像也有所改观。
当日在谷底救起若林时,他已遍体鳞伤,但他xingqíng温和善良,竟令自己甘愿用重生糙为他复原。几经挣扎,若林总算恢复了容貌。四年间,他从未开口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复明。王叔和知道这病已非自己能力所及,世间只有一人才可让他解脱。
日复一日,小史原本纤细的双手已磨出了茧子,但只要望见塘中小莲露出的尖尖细角,就感心慰不已。他托张翰捎信给陈伯和小鱼儿,告知一旦若林病愈就会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