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念头还未转过来,脊背便下意识地发冷。根本不用多想,我轻轻抖袖,将银针扣在掌心,低喝道:“谁?”当然不指望对方回答,逐渐稳定的气息让我清楚地判断出潜藏在暗处的那个人的位置,凝神便将银针she了出去。
除非不是刻意伤人,否则我使暗器鲜少会失手,一者手法古怪,五根手指一点玄机能在银针上贯注十二种不同的力道,再者王爷替我配制的银针也着实jīng妙得霸道,破风而出常常没有半点声息,一旦融入空中便湮没失色,目力稍逊就无法辨认。敌友未明之下,我自然不会有心伤人,但那两支银针也已足够bī得普通人jī飞狗跳了。
令我吃惊的事却在此刻发生了,两支银针去向的yīn暗处,竟在银针入体的瞬间倏忽飘出一道yīn影,铮铮两声碎响,银针竟直直she入了院落一角的墙砖上。
这人的轻功竟比清风还快!
yīn影的身形在月色下逐渐清晰,随着他周身的yīn郁气息越发浓烈,我已明白他必然是惊煞成员之一。只有惊煞成员才有这么可怕的轻功,他们可以一直潜伏在王府,却丝毫不被我与若水发现,出神入化的轻功是必然的,也只有惊煞成员才有那种陌生得令我熟悉的古怪气质,那一种花岗石一般坚冷的气质,永远潜伏在黑暗深处的yīn郁气质,宛如浓墨在水中凝散的苍白气质。
月光下,yīn影的面孔清晰而苍白。我脱口唤道:“月缺孤?!”
正是当日被我she了两针,又在王爷示意下、被若水放走的惊煞成员月缺孤。记得王爷jiāo代月缺清传令回京城,命月缺孤以信鹰送来绿烟珠,没想到月缺孤此刻却真正现身西南了。王爷将他留在秋绶,是不放心若水还是不放心我?……禁不住暗骂自己一句,王爷不放心的当然是云浅月了。
月缺孤静静看着我,我却从他眼中看出了一丝惊讶。惊讶什么?
“能发现我的存在,清心禅意修为高深不少。”意外地,月缺孤冷漠地将心头所想倒了出来。
我知道以往要发现他们就在周围,除非是他们无法顾及着掩藏身形,或者刻意散发自身的yīn冷气息让我们发现,像今天这样下意识地判断出他的位置,确实有些奇怪。然他这一坦白,我心头的迷惑就更深了:“你怎知我主修‘清心禅’?”剑法、暗器,都是王爷教的,可自幼修习的内功却仿佛是生来就会一般,我甚至怀疑王爷都不知道我到底修炼的是哪一种内功。
月缺孤并不回答这个问题,看我一眼,又倾身融入夜色之中。感觉到那股yīn郁的气息逐渐散去,我知道月缺孤是离开了。
怎么受伤之后,清心禅意的修为造诣反而提升了?在这之前,我根本不可能发现惊煞成员的存在啊。迷惑地思索着,最终结论是:我只是个半吊子大夫,不是武学专家,这种玄机奥妙的问题,寻机会问若水或者王爷都比自己胡思乱想来得妥当。
夜风袭袭,触身可知的寒冷,我紧了紧长衣,衣裳已冷透,不愿再在院中待下去,一个月缺孤已经毁坏了我所有赏景的兴致,转身便准备往屋里走。撞撞跌跌行来的却是应该在chuáng上酣眠的侍墨。我有些吃惊地停下脚步,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茗姑娘,詹大人……詹大人……”
詹雪忧?……根本不用想,问题必然出在云浅月身上。我扶住了侍墨,轻声安抚着问道:“别急,慢慢说。詹大人怎么了?”没想到这轻轻一扶,却抓到了一团黏湿,借着月光匆匆打量,竟是一手的鲜血。
侍墨有些惶恐地揪着我的衣袖,颤声道:“詹大人受伤了……”
“怎么受伤的?伤得严重么?……”自我认识詹雪忧以来,那忧郁的少年身上的伤便从来未曾痊愈过吧?侍墨半晌无法清楚词句,再也顾不得安抚惊恐的侍墨,问道,“……詹大人现在在哪儿?”
辨认清楚侍墨匆匆指往的方向,一手扎紧腰带将慵懒的长衣束紧,咬牙忍住小腹的伤痛,翩身腾挪入空,朝着西南边漆黑的院落走檐而去。
刚刚敛身yù落,一抹湛蓝色的刀光在倏然间bào绽而出。下意识地伸手回护腰间,想要抽出软剑,却发现自我醒来软剑便不曾在我身边过。想要拔高身形躲开那声势汹汹的刀锋,腰上才一使力,小腹的剧痛便钻出来作祟,一身冷汗惊出,已稳不住身姿,踉跄向墙角栽倒下去——恰好与那湛蓝色的刀锋擦身而过,险险避开了溅血五步的厄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