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望着山涧虚空上淡淡的烟水,我只觉得脑子里面冷得像结了块冰,痛得有些麻木。林已仿佛浑身脱力地跪了下来,喃喃道:“天意……天意……”
“不行!一定要过去!”
莫说夜流霜将军被害的后果王朝承受不起,就是他手下数千无辜兵士,也不该被薛冷无qíng牺牲掉。山涧奇险,我确实不能一跃而过,但是我可以先用绳索滑到涧底,再凭轻功攀援而上,到达对面。
如果侥幸的话,可以在秋袭到达破关之前,请夜流霜将军与薛冷将军汇合,这样一来,薛冷便没有借口不迎击秋袭军了。
林立即替我找来软索,便是当日在白水关所见的奇特绳索。我将绳索一头牢牢捆在崖边三人合抱粗细的大树上,束紧腰带便往山涧滑了下去。既有绳索护持,我走得并不艰难,然而山涧之底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绳索已到了尽头。我只得放弃了绳索,取出短剑,扣着山壁缓慢下滑。
山涧下,是颇为湍急的涧水,根本无法立足。所幸水中有几块巨石浮出水面,恰好够我借力攀到了对面山壁。我知道时间并不太多,所以我很急,急得手指都仿佛在发颤,可我身在半空,纵然想快一点也是力不从心。
眼见悬崖一角已就在眼前,耳畔听见的却是兵刃jiāo鸣的声响。迟了吗?……我不敢去想,足尖在一块凸出的尖石上轻点,终于脚踏实地站在了山崖之上!
漆黑的山谷明显刚经受过火焰的摧残,犹能看见乌黑的浓烟,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焦臭味,那是火化尸身的刺鼻味道。秋袭血红的旌旗在我眼前晃dàng,更多的是秋袭士兵身披黑甲的残肢尸体,我听得见王朝熟悉的鼓声和号角——夜流霜将军在破关伏击了秋袭军。
秋袭自以为天降神兵地贸然杀入,恰好碰到了早有准备的夜流霜将军,被一把火烧得阵脚大乱。火攻素来是伏击战中最常用的招数,一来烈火的高温和灼热素来骇人,二来取材容易,施用方便,此刻虽是隆冬,然西南气候温和,糙木繁盛,加之破关之中火油齐备,夜流霜将军自然不会放过火攻这一妙策。
禁不住暗自好笑,若水都知道薛冷绝对不会让过这个谋害夜流霜的机会,与薛冷“私怨甚深”的夜流霜自己又怎么会不小心提防呢?东征时期便能征善战的夜流霜将军,对战场敏锐地把握和控制,连薛冷这个后辈都要自叹不如吧,他又怎么会察觉不到蓦然消失掉的两万秋袭大军呢?
思忖间已踏入了纷乱战阵之中,拔出软剑一面刺杀秋袭敌军,一面寻找着夜流霜将军。一个优秀的将军,在一场以寡敌众的战斗中,绝对不会让他的士兵看不见自己所在的位置,我很快便发现“夜”字旗下,手挽长弓的夜流霜将军,正箭石如电地远she着敌军中的高手。
一切都在控制之中。我真真正正地松了口气。至少,再见王爷的时候,不用为夜流霜将军之死的解释而焦头烂额。
我万万料想不到的事,却又一次发生了。
一支流矢飞来,恰巧she中夜流霜将军咽喉。那位沉默寡语,臂力惊人,擅用弓箭的将军,竟然死在乱军流矢之下!
怎么可能?……盯着夜流霜将军自马上栽倒的身影,我心中只剩下难以置信。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以夜流霜将军的武艺,怎么可能会被流矢所伤?
想要前进几步,杀到夜流霜将军身边,却被多如蚂蚁的秋袭敌军缠得脱不开身。眼睁睁看着夜流霜栽下马去,随后被人流淹没,一点办法也没有。
夜流霜死了。这笔帐,算在秋袭头上?还是算在薛冷头上?……王爷痛失心腹,会如此震怒?或者念及如今吃紧的战事,隐忍不发?……如今还在山涧对面的林,秋绶要塞中的龙,驻守在白水关的指挥使,用大腿都想得出来夜流霜之死别有玄机,若然哗变,如何处置!
王爷才走不过一旬时日,整个西南战局就被搅得乱七八糟了,我这个被硬扶上台面的“督军大人”,究竟要怎么jiāo代才jiāo代得过去啊!
夜流霜一死,原本拼死一搏的翔灵营士兵登时慌了手脚,原本被控制住的局面马上崩溃,敌军疯狂地反扑着。直到夜流霜手下的兵马差不多尽数折去,山谷尽头,寒日照耀下,锦绣的“薛”字旗终于出现了!
那个笑嘻嘻地坏蛋!
狠狠将剑刺入一个秋袭士兵的心窝,我禁不住在心中恶毒地咒骂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