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说话一面缓缓转头,有些痴迷地望着若水的侧脸,素来倨傲的眼中隐隐浮现的是不可言喻的温柔与哀伤:他显然不是在看若水,而是想起了别的什么人。
我与若水对望一眼,一时俱是沉默。
“已经十天了。从来犀利如刀的惊鸿,已经直bī皇庭了吧?……秋袭国破的消息,不出三日就会传来,风矜没必要再留着我迷惑遮掩古洌砚的视线。”
他静静诉说着惊人的消息,一直痴望着若水的侧脸,“我救的不是你。所以,你不用对我心存感激——杀我不必留qíng。”
“你知道战事纠缠在西南秋绶、尚阳是王爷声东击西之计?”我为之哑然。他既然知道王爷的图谋,身为秋袭三军主帅,不可能无视秋袭皇城失陷的危险,反而巴巴地赶到王爷身边,只为解开詹雪忧身上的封印吧?
“单为秋袭打算,我曾劝谏过古洌砚。”云浅月脸上显出古怪的笑意,噙着一丝苦涩,“不过,他更相信他的qíng报系统,认定风矜是个喜怒无常、御下无方的君主。事实呵,一个连自己脾气都控制不住的掌权者,又能有什么作为和威胁?——可他从未想过,风矜若当真如此,如何能征战十一年从无一败?”
我感觉得到云浅月对秋袭皇室怀抱的敌意,他甚至悄无声息地用“古淳砚”的记忆,折磨报复着曾经是秋袭皇子的詹雪忧。我以为云浅月对秋袭皇室的恨是真实存在的,可是,若水并不相信。
若水默然拭去指上的鲜血,说道:“不用担心我会对你慈悲。身为秋袭三军主帅,死在我手里是你的宿命——你的伤还很严重,你最好安静一些,好好休息。”淡漠地看了云浅月一眼,继而道,“换句话来说,我是让你闭上嘴。我知道你很聪明,更知道你的话不能相信。”
云浅月料不到貌似温和的若水,说话会如此绝qíng不留余地,呆了片刻之后,他哑然失笑:“……你果然和他很像。”顿了顿,想着又补充了一句,“——一样的藏锋于骨,一样的绝不拖泥带水。”
那是他出现以来,头一次随意真实地笑。若水已不愿再与他jiāo谈了。我不能耽搁太久,便匆匆替他二人诊视伤势,云浅月的伤依然很奇怪,我始终想不明白,他腿上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正待详细询问云浅月症状,他却拒绝相信我的医术,只要一瓶止血药。
我从篮子里拿出了绛糙散,忍不住玩笑道:“你是不是还要用一个答案做代价?”
意外的是,云浅月却很认真。抬头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的太多了。思忖许久之后,郑而重之地提问:“……我现在惟一想知道的是,你既然不想活了,还要止血药做什么?”
云浅月哑然,一直冷眼旁观的若水,闻言也忍俊不住笑出声来。取出金针替若水驱散淤血之后,我便准备离开跃虎渊。刚刚走出几步,忽然发现悬崖之上一抹嫣红飞速坠落,我谨慎地退回若水身边,那抹红影已飘落在深潭之上,却没有dàng起一丝涟漪。
好漂亮的轻功!与若水jiāo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是如斯想法。
“你就是洛茗?!我等你很久了。”
身着红衣的少年满眼轻蔑地朝我望来,微微噘起的薄唇,怪嗔的神qíng,满不在乎的睨视,无不昭示着眼前这个少年是被长辈们宠坏的孩子。
……可是,我认识他?
“却不知小朋友找我,有何指教?”我忍不住地想笑。
“星光教南珞。”
少年极为自负自豪自得地自报名号,掌中小巧的银链碎骨鞭已露了出来,“是你吓唬小岚要用什么‘宫闱密法’bī问他口供,是你几次三番想杀小岚,是你挑断了小岚手筋。我有没有冤枉你?”
星光教的介入,只是为了替湛岚报仇?先前谋刺王爷,昨夜纠缠若水,破关暗杀夜流霜,如今守在跃虎渊等我出现,都只是为了从前那个刺杀王爷的湛岚?我有些郁闷地思忖着,或者事qíng本来就如此单纯,只是我们自己盘算得太复杂?
“你没有冤枉我。现在我想知道的是,我有没有冤枉你:白水关放冷箭偷袭王爷的是你?昨夜趁乱拿着灵光箭乱she的人是你?……破关暗杀夜流霜将军的也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