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既是四下无人,泡在浴池里的王爷便再不qiáng提着jīng神,将脑袋枕在我身边,闭眼假寐着,恬淡眉峰亦带着几丝倦意,显然已是相当疲惫了。我轻轻地揉着王爷的长发,同时小心地按摩着头皮,这样应该会舒服一些。
适才替王爷脱袜子时,便看见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王爷的腿竟然肿了!
问及原因,方才知道秋袭高手秘密潜入秋绶、夜流霜将军奇袭破关当晚,月缺孤曾经信鹰传书密奏王爷。王爷收到消息便知秋绶境况不妙,如此下去自然不能配合受降秋袭各城,因此撇下柳泫独自镇守千寿皇庭,自己一个人赶了回来。(好了,表说俺瞎掰了。本来就是空投的,时间路程上显得有些非人类,完结后再修改,现在表笑话俺。)
想得出来王爷赶得多急,他亦知夜流霜将军若死,单凭我和若水在此,翔灵营几万人便算是彻底调动不了了。秋绶的qíng况该是他未曾预料的糟糕吧?……我有些黯然,若我jīng明谨慎一些,当夜便随薛冷一起到破关,夜流霜将军怎会屈死?
“……茗儿,去看看外头是谁?”
一直假寐中的王爷忽然开口吩咐道。我知道院子外面站了一个人,我也知道来的就是詹雪忧,王爷刚刚入浴时他便跟着我来了,且嘱咐我千万不要禀报王爷,只在外面看看便走。
此刻王爷既如此说了,我自然不能再瞒了,因轻声说道:“是詹大人。适才听说王爷回来了,便一直守在外面。”
“——雪忧?”王爷凝声询问院外,听见一声恭敬的回应,随即吩咐道,“进来吧。”
不多时,便看见帘子微微掀开一角,隔着氤氲水气走入一道单薄的人影,在屏风之后虔诚地跪倒,俯身磕头,动作gān净流畅,安静得几乎没有一丝声响。正是因为这一种安静,使得他开口说话时,声音便显得越发清亮:“——主人。”
“头痛症好些了没有?”王爷依然闭着眼,懒懒地问道。
因知道詹雪忧必然要亲自向王爷澄清身份,所以我并没有就云浅月和詹雪忧的事在王爷耳边多聒噪。谁曾想王爷这无心一问,好巧不巧刚好问到点子上。睁睁看着詹雪忧因王爷这一句关切浑身一颤,半晌都答不出话来。
王爷素来是不着急的,静静等着詹雪忧回话。良久之后,詹雪忧方才努力镇静声音说道:“劳主人牵挂。雪忧……头已经不再疼了。雪忧还有些私事,若主人、主人……”他声音虽拿捏得清亮平稳,整个人却颤抖得宛如风中败絮,后半句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王爷缓缓睁开眼,看了我一眼,自然是责怪我为什么不先禀报詹雪忧的异状。我只是苦笑,这种事若我先禀明王爷,纵然于詹雪忧没有恶意也仿佛存了加害之心,自然是他自己说清楚的好。
“雪忧你过来。到本王身边来。”王爷蹙眉吩咐道。
屏风后的詹雪忧犹豫了片刻,以额触地全礼,方才起身走了进来。在浴池旁边跪倒,湿漉漉的地面很快将他长裤濡湿,他也未曾挪开半步,只静静垂首盯着地面,平放在地砖上的手时不时颤抖一下。
王爷伸手轻轻托起他的下巴,令他直视自己。
詹雪忧一贯清澈的眸光有些闪避,最后仍旧屈服在王爷的bī视下,颤抖闪烁的目光逐渐镇定安宁下来,眼中最后剩下只有一片虔诚。
“云浅月告诉你什么了?”王爷不用多问也知道问题出在云浅月身上。
“……秋袭、皇子。”詹雪忧有些害怕地低垂下眼睑,“他说,雪忧是古淳砚。秋袭国主古洌砚的胞弟,秋袭国第十一皇子。”
“证据?”
“……记忆。”詹雪忧满眼苦涩,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记忆就是证据。古洌砚把我送到惊燕时,封印了我的记忆,所以,我什么都不记得……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我不是惊燕人,不知道……”
王爷拇指稍稍用力,便看见詹雪忧吃痛地停止了说话,注意力全部回到了王爷身上。
王爷一贯华丽低沉的声音在如今显得越发魅惑,丝丝缕缕勾着詹雪忧的魂魄:“封印被云浅月打开了。是么?使命呢?潜伏在本王身边的使命是什么?……”
“没有。”詹雪忧茫然地摇头,“没有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