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自然不负所望地扯着缰绳靠了过来,马鞭子指着那奴兵头目,疾言厉色地一阵叽里呱啦,吼得在场的奴兵个个噤若寒蝉、脸色苍白,大气都不敢喘,当若水最后一个总结xing的鸟语迸出之后,那个奴兵头目居然“唰”地单膝点地跪倒,又是一阵叽里呱啦……
反正我是一个字都不懂,保持着若水教我的仪态,好整以暇地坐在马背上。若水jiāo代的,非但不能长时间地注视任何一个奴兵,也不能长时间地将目光流连在若水身上,因为没有哪个贵族会对自己并不出色的奴隶那么感兴趣的。
最后若水终于悻悻地回头,我便照着先前的约定,装着极端不耐烦的模样,“唰”地一马鞭抽上若水肩头。狠狠一鞭子下手,看着若水下意识地颤动身子,我心底也很痛,脸色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一声鞭响再来一张臭脸,贵族的脾气轻而易举地吓唬住了奴xing深重的奴兵们。若水状甚卑微地回到我身边,满意地看着一个奴兵将“千寿皇庭的贵族小姐驾临乌昭城”的消息,诚惶诚恐地传回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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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我的使鞭手法,要和若水合演一出苦ròu计,原本不必叫他这么痛苦的,偏偏若水再三叮嘱,以谨慎计定要我真下手,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对自己人动过粗?……不动声色地关注着若水肩头的鞭伤,看他毫不掩饰痛楚地紧蹙着眉头,我心里只觉得劈里啪啦一阵火花乱绽,焦躁得难过。
看着我越来越yīn郁的脸色,若水适时地屈膝过来,叽里呱啦又是一阵谄言媚笑的鸟语,我不知道他到底说什么,只冷冷盯着他,他装做自讨没趣地退了下去。于是我们一起看见了周遭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奴兵们胆战心惊的神色。
若水到底给我胡诌了个什么了不起的身份?
我禁不住迷惑地寻思。若是平常的落难贵族,不可能让这些野在边陲的奴兵如此忌惮才对啊?怎么我只是稍稍冷眼沉默,就把这十多个奴兵吓成这样儿了?
原本以为乌昭城未必那么快有消息传来,岂知才不过半个时辰,护城河上的吊桥便缓缓放下,城门轰轰烈烈地打开,不下千名戎装佩剑的骑兵踏着烟尘,声势骇人地朝着我们所在的岗哨冲来。
黑甲佩剑的骑兵,如此奇怪的装备,应该不是正规作战部队,奴兵们也没有佩剑的资格,这应该就是秋袭国地方二品以上官员才有的私人亲卫队吧?我装出漠然的神气,冷冷望着那支队伍的临近,颇为迷惑地猜测着。
忽然有些头痛起来,碰到奴兵我自然可以装着满脸不屑,不开口不说话,可倘若来的是同样有着贵族身份的乌昭城城主,难道我也不说话?……莫非叫我装哑巴贵族?……悄然看了若水一眼,想从他那儿得到一些提点,却见他尽职地扮着谄媚卑微狐假虎威的奴隶,眼角一丝余光都不曾递给我。
忍下心中的浮躁,心中暗忖,倘若之后当真露了马脚,恰好扯了若水杀回秋绶去,只要还没真正踏入乌昭城,王爷便没理由问罪若水。打糙惊蛇之后,若水自然也不能再冒险潜入乌昭城,自然就得在王爷身边再耽搁一段时日……
尽管一厢qíng愿地想让若水继续留在王爷身边,却丝毫不曾顾及若水的想法,显得很有些私心,但我总是很难想像,一旦王爷身边不再有若水的身影,一切将会演变成怎样的局面。
事qíng并没有如我所想的发展,近千骑兵在五里之外便逐渐放缓了脚步,极端熟稔地分列两队,夹道而行。我心知此刻来的必然就是驻守乌昭城的城主了,果然,才一眨眼,一匹云龙驹便驮着一身布衣的中年妇人出现了——乌昭城主居然是个女人?!
我还在斟酌要不要下马,面前那个颇为丰腴的乌昭城主已利落地翻身下马,目光恭敬却极端谨慎地打量着我浑身上下。我就怕她冲过来和我叽里呱啦,更怕她一眼看穿我的伪装,想着不能心怯地露了马脚,便刻意在眼中现出一丝不露声色的不耐烦。
最后,乌昭城主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翡翠玉扇上,我正担心是不是我哪个动作出了差错,她已上前两步深深拜倒于地,接着便看见列队四周的骑兵们齐刷刷地落地,屈膝跪下,齐声高呼着“妙梓”。
在乌昭城主殷勤却不敢有丝毫逾越的迎接下,我无须花费一言半语,便威风八面地策马走进了乌昭城。心中却是忍不住的疑云重重:若水到底给我瞎掰了个什么了不得的身份?——这看起来不怎么蠢的乌昭城主,一声不吭一句不问地就这么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