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那萧涯离是什么来历。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一个人,半点朝堂资历也没有,秦寞飞就赶鸭子上架地让他做了寒瑚的主帅。不过这人用兵倒当真有几分火候,若不是我差人拖住了他那位白衣军师,险些就被他分兵抢占了燕子谷。”
王爷接过我捧上的茶,顺手递到了颜知面前:“说起此事,还有些细节要问你。以柳煦阳的老成持重,不可能轻易被你诱出燕子谷,会战之地又选中荏苒古城……”
“确是我以神钥之名,将柳煦阳和萧涯离引……”
颜知话还未说完,王爷原本柔和的目光已犀利起来,静静打断了他的言辞,道:“我告诫过你,神钥之事不能外泄分毫。”
颜知捧着茶碗,有些局促地挪了挪身形,辩解道:“我在荏苒古城盘桓月余,根本没有发现神钥丝毫踪迹。如今亦只是假借神钥之名,引他们仓促会战而已——神钥也未必就是王朝惟一的秘密,倘若他们不知道神钥是什么东西,也不会这么心急火燎地赶来。”
“你让他们知道了神钥就在夜平川。”王爷冷冷地指出。
颜知有些气不平却又哑然无言,沉默片刻之后,忽然将茶碗放在一侧的几案上,随即身姿利落地下chuáng,轻轻跪在王爷身边,说道:“是我贪功冒进,疏忽行事——我无话可说。不过,这事没法补救,您只能罚我消气了。”
王爷神色冷峻地望着手中的青花茶碗,眸光深邃,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这个神药究竟是什么东西?居然能引得柳煦阳和寒瑚两边都打破头去抢?……我满肚子疑惑,当着颜知将军不敢多问,只小心翼翼地放下托盘,才yù侧身后退就被王爷拦了去路。
犹自诧异,王爷已轻声吩咐道:“那张卜辞给我。”
王爷适才虽在打坐,但内室、外室的一举一动都是瞒不过他耳目的,因此知道颜知将军给我卜辞并不奇怪。奇怪的是王爷怎么会对这个东西感兴趣?……莫名所以中,我将收藏在怀里的轻雪笺递了过去。
王爷只看了一眼,顺手便撕了个粉碎。
看着颜知有些恼怒地扭过头,我明白王爷的举动已刺伤了他那近乎病态的自尊和骄傲。
以王爷对颜知的纵容,倘若是在从前,此刻必然会温言安抚,给足了他面子,奇怪的是如今王爷只顺手将手中的碎纸扔进了茶碗,神色冷峻地望着跪在地上依然一身桀骜的颜知,始终沉默着。
半晌之后。
“纵然心急解开夜平川这一团乱麻似的局面,也实在不该这么没有盘算的。依本王的想法,就你这骄躁轻浮的xing子,老早就该狠狠惩戒,省得日后再惹麻烦……”深邃的眸光忽然闪过一丝黯淡,“——既再没有‘日后’了,还罚你做什么?”
王爷无可奈何的哀伤语气始终淡淡的,听在颜知耳里却不啻九天雷鸣,将他轰得天旋地转,许久都回不过神来。稍稍清醒之时,王爷已站起身示意我伺候更衣,侧脸吩咐道:“茗儿收拾一下,用过午膳我们便离开。”
才赶到夜平川,还没安生一歇,这就要走了?……顺手理平王爷衣角一个褶皱,取过紫貂长衣给王爷披上,眼角余光扫向兀自跪在一旁的颜知:不会是因为颜知将军把那什么神药下落泄露出去,王爷就生气了吧?——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啊?
“我已命东城抽调兵力赶往夜平川。”
王爷静静说着,内敛眸光望着那灿若chūn花的容颜,终有许多眷顾,忽然便提起长衣袍角,俯身在颜知额头落下一吻,柔声叮咛道,“好自为之。”
眼见王爷就要这么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去,或者便是此生此世最后一眼了,颜知再也顾不了什么尊卑上下,单手擒拿狠狠扣住了王爷左臂。一旦动用了手上的功夫,便不再是单纯的挽留,至少,在颜知那毫不客气的擒拿中,就带着qiáng硬的胁迫。
王爷神色未变,依然静静地望着颜知。
颜知气得浑身都有些颤抖,尽管舍不得王爷就这么离开,然而素来骄傲的他,到此刻竟然连半句挽留的话都说不出来。绝美的容色一变再变,痛苦、屈rǔ、自尊、不舍、眷顾,种种qíng愫翻滚挣扎着,却始终不曾说话。
就这么僵持了片刻,颜知忽然缓缓放开了手,目光寡淡地望向另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