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为月池赐福之后,便将她轻轻放在地上。朝王爷屈膝,静静道:“王爷见谅。”
没有更多的词句,只是静静跪倒。为暮雪教众赐福,原本是明珀圣女的职责,然而为了那个刺杀王爷的刺客能安心闭目,他逾越自己的本分,做了不该做的事。
隐隐察觉到若水的改变。若是从前,他绝对不会如此不顾后果。而如今,却能为心底一念慈悲,承担任何。
半个月而已,究竟若水经历了什么?他的箫声,他的改变,他如今的澄澈慈悲,如今的恬淡从容,究竟是因为什么?祭雪大典么?别告诉我是顿悟,我不信。
王爷此时却显得极为疲惫。他没有再看月池一眼,靠着软枕,不知道目光在探寻何处。空中弥散着浓浓的血腥气,有王爷的,也有月池的。周遭却是说不出的死寂,安静得只剩下枯燥的呼吸。
良久。良久。
王爷忽然缓缓开口道:“就埋在院子里吧,纵然委身污泥,与花木同朽,也终是陪在王爷身边,还有再见之日——她笑起来,和泉水一样,叮咚叮咚,很好听呢。”
素来低沉华丽的声声音中,带着一丝凝重。
想来,王爷仍是十分喜爱月池的。自己想想,像月池这样温柔的女子,纵然明知她下蛊害了王爷,却仍然没法子恨得起来。虽明知王爷非杀她不可,可想起是自己一掌将她送下九泉,还是忍不住有些唏嘘。
那是枕边的人呵。曾与王爷肢体纠缠,爱yù缠绵,转眼却都忘记了花前月下的温柔,芙蓉帐中的缱绻,一个毒手暗害,一个无qíng诛戮。说到底,究竟是你无qíng,还是我薄幸?也不过是各为其主,各走各路罢。
清晰地记得影箬死后,王爷眉间那股淡淡的痛楚。如今代他杀了月池,是否可以稍稍减去他心中的隐痛?
第二七章
不多时,便有侍卫来禀报府外的qíng况。
果然,孤竹群领着一千城卫军将王府围了起来。说是东城守将瞳拓兵变,奉皇上圣旨,调一千名护卫,看守摄政王府,保护王爷安危。
王爷哑然失笑道:“玉玺御印都在本王这里,也不知道他那圣旨是从哪儿出来的?”
想不到王爷此刻还有闲qíng逸致开玩笑。我禁不住头疼道:“如此枯守王府也不是办法。如今瞳将军应已兵临城下,若非忌惮王爷安危,弹指便能将那五千城卫化做齑粉——王爷,不如先请明珀圣女替您拔蛊,只要能到瞳将军营中,便万事大吉了。”
“除非你有法子悄无声息,瞒过任何人耳目将明珀圣女接进来。否则,不准。”
我霎时没了声音。要杀出去,接了明珀圣女再杀进来,并非难事。可要在这么众目睽睽之下,悄无声息地一出一进,只怕凭王爷的轻功也没办法办到——可我们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只要王爷蛊毒一除,五千城卫怎么可能困得住王爷?届时到了瞳拓营中,三十万大军光跺脚都能震跨城楼了,还怕对付不了穆王?
见我一脸迷惑,王爷笑着补充道:“费尽心机等的便是穆王这一步。我们这一走,本王先前的盘算岂非要全部落空了?”
“可这‘死蛊’于人伤害实在厉害。王爷若不及早拔蛊,只怕日后会落下隐患。要对付穆亲王,也不必非要如此折腾自己吧?”死蛊死蛊,顾名思义,中蛊之人便会肢体僵冷,一如死人。如此下去,对身体自然大为不利。
岂知王爷竟笑道:“穆王垂死之人,何必设计于他?”
“那王爷是要对付琼王?”只有这个选择了吧?
“他一介少年,也就牵扯几个京官,偶尔非议朝廷,对付他做什么?”
既不对付穆亲王,也不对付琼郡王,王爷如此费尽心机地等着穆王爷调兵围困王府,究竟是为什么?
颇为迟疑地望向王爷,却见他眸色幽冷,淡淡道:“柳煦阳惹出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本王没时间再跟他继续耗下去。穆王敢在此时动手,柳煦阳必然已领兵北上了——如今穆王等的便是他。你以为柳煦阳是蠢蛋?若他知道穆王控制不住局势,掉头便回西南去了。”
原来王爷是想对付柳煦阳!
不得不承认,柳煦阳的存在确实给王朝添了无数麻烦,光从四年前他从夜平川的调离,险些酿成四营哗变的闹剧便可看出,他在军中的影响力究竟有多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