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完毕,他脱下外衫,钻进被子里,抱著敛衣入睡──他当然并没有多少睡意,只是睁著眼看著敛衣,心下不停盘算。
敛衣醒来已是近晚,他侧过头,见到宋筝微闭著眼躺在他身边,心中不知是什麽滋味。明明还有不安有愧疚有自责,还是忍不住动了动,想离得更近些,甚至去吻他长长睫毛。
“敛衣你醒了?”他这一动让宋筝马上清醒过来,便道,“朕居然睡著了,真是……你躺著不要动,朕去传膳。”
他这一出去倒颇用了点时间,回来之後,敛衣见他脸色有些不好,开口问道:“皇上……”
他本想问是不是朝中有什麽事qíng,一开口才发现嗓子哑得厉害。宋筝连忙阻止他:“别急著说话,有什麽想说的,等你嗓子好了再说也不迟。”
说完,他倒轻轻一笑:“其实朕倒希望你一直不说话……敛衣,朕早上那麽对你,你对朕的恨意更深了吧?”
敛衣瞪大眼,连忙摇头。宋筝笑容带上些苦涩:“你不用否认,朕知道朕的所作所为,都只会让你更恨朕。但敛衣,就算你喜欢鹏云,就算你想离开朝堂,朕……也不能放开你。”
“你还记得那一次朕潜入你房间麽?那日之後,朕做过无数次梦,梦到鹏云没有守在门外,而你我做到最後……”说到鹏云二字,宋筝神色多少黯了些,“敛衣,朕……我……”
他的话声被叩门声音打断,宋筝忙道:“你一直没吃东西吧?朕去取晚膳。”起身过去。
敛衣只觉,恍若梦中。
为敛衣穿衣吃饭,宋筝这皇帝哪里伺候过人,手忙脚乱不在话下。不过被他服侍的人自然不会嫌弃他的笨拙──对敛衣而言,能得宋筝在身边已是极幸,何况听他言中之意,竟是对自己有意……
虽然心中还有顾虑:身为一国之君,若真爱上男子,传将出去,恐会引起大乱。不过虽有顾虑,却抵不过冲上来的喜悦,抵不过想和这人厮守的心。
只是想到厮守,没来由地心中一痛,脑中竟浮起另一人的模样。
在那人怀里时,想的只是皇上,拿那些地图时,想的半是皇上半是百姓。但如今待在宋筝身边,竟然想起那人──他醒来之後,发现自己和他那些密件一起消失,他是不是会很生气?还是依然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他那样对自己,到底是真心,还是出於拉拢的目的?
“来,这是御膳房熬的当归红枣汤,据说补血。”宋筝喂敛衣吃了一堆东西还不够,端来汤水让他喝。敛衣当下尴尬──又不是女人,他这是做什麽……
只是不好推拒,拿过来喝,宋筝笑眯眯看著他喝下,笑得真像是幸福样子。敛衣用过饭喝过水,嗓子好了很多,咳了下把碗放到一边:“皇上……”
“别说话,把汤喝完。”宋筝拿起碗,应是要喂他喝下去。敛衣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显出几分推拒来。
宋筝却以为他是不愿与自己亲近,脸色微变,最後仍是和颜悦色:“敛衣,朕也知朕对你做的事很过分,但朕是真的嫉妒极了,你……”
说到早上,敛衣忽然想起进宫的主要目的:“皇上,你还没看过唐王的屯兵图吧?咳……”他话说得急了,难免咳了几声,宋筝忙替他捶背,敛衣半晌平静下来,继续道,“您先去看看那些图……不能贸然惹急了容王啊,皇上……”
宋筝几不可闻地叹息了声:“朕知道,朕马上去看。”
趁他起身离开的短暂时间,敛衣忙把那碗汤倒进剩下的饭中──这种甜甜的汤,他才不要喝。
不过他对自己真的很好,好得像是在做梦。敛衣想著,忍不住微微傻笑了下。随即想到鹏云,身体颤了下,好像那人的体温还在熨烫。
无论如何,他不该妄想造反。虽然宋筝有些心狠,总是个好皇帝,九天现在很安稳,最大的问题就是外戚和亲王。若唐鹏云拥兵自重甚至拥护容王造反,於天下百姓,也并非是福。
只是这麽想的时候,敛衣便不肯再去考虑他自己的心态,也压下属於他自己的感觉。无论是对那人的愤怒还是歉疚,都被他掩饰在内心深处,像是不存在。
宋筝很快回来,对他说他会派人去收拾残局,不会真的置百姓於不顾。敛衣放下心来,竟觉得又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