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花时_作者:巫羽(25)

  庄扬在旁听着,惊叹于这妇人的坚qiáng与理智。

  “兄长,蜡烛来了。”

  庄兰端着一个烛台,手里捏着根蜡烛,她跑得气喘吁吁。庄扬接过,将蜡烛点燃,屋内顿时光亮。

  袁医打开医箱,取出存放金针的针盒,他这是要做针灸。

  “需有人上去将他头抬起。”

  袁医手中的针在烛光下闪耀,看着有些吓人。

  “我来。”

  庄扬点头,脱去鞋子,爬上犬子的窄榻,在刘母帮助下,把犬子半身抬起,庄扬将他搂住。庄扬一手搂住犬子的腰,一手扶住犬子的头,犬子的脸庞贴着庄扬脖子。犬子个头高但瘦,搂抱着犬子的庄扬,也才真正意识到这孩子长得瘦。

  刘母举近烛台照明,袁医施针,一针针缓缓扎入xué位。庄兰不敢看,双手捂住眼睛,阿平倒是瞪大眼看着,那神qíng十分惊诧。

  榻上的庄扬稳住犬子身子,一动不动坐着,像尊木像,唯恐自己动弹了下,金针便要扎错了xué位。看着医者专注认真的神qíng,庄扬想医者父母心,袁医在县城有神医之称,犬子有救了。

  待袁医将金针收回,刘母扶着犬子躺好,庄扬这才爬下榻,他双脚、手臂酸麻,缓缓扶榻站起。刘母询问医师犬子的qíng景,她以为施针后,犬子便会清醒。

  “莫急,明儿会醒来。”

  袁医回复刘母的询问,他慢条斯理地收拾医箱。

  “醒后不可下chuáng,需好好休养。这些糙药,早晚一帖,两碗水煎做一碗,不可空腹服用。”

  袁医递给刘母几包糙药,刘母接过,只是点头。来竹里前,袁医已知道是伤及头导致的昏迷,所以他携带了治疗的糙药过来。

  “还有一盒膏药,给他抹脸上的伤,孩子相貌周正,可不能破相啰。”

  说着,袁医又从医箱里摸出一盒膏药,搁放在榻上。

  刘母千谢万谢,将袁医送出屋子。此时的刘家已翻不出一个子儿,付不起医治的费用。庄扬知晓,他将一小袋钱递予袁医。

  陪伴袁医过桥,袁医询问庄母的qíng况,庄扬说比先前好些,就是总觉得胸闷。袁医说思郁症难以根除,若是觉胸闷,便到院中走走。庄扬将袁医送上马车,躬身送别,目送马车离去,消失于夜幕。往时袁医来竹里,几乎都是为庄母瞧病,由此和庄扬相熟。

  “庄家二郎,医费是多少?”

  待车马离去,刘母才询问庄扬。

  “无妨,待犬子好了再说。”

  庄扬不觉得刘家母子还得起医治费用,他也没想要他们还。

  “也该有百来钱吧。”

  刘母揣测着,她从未请过医师,可也知道费用不菲。

  “无需。”

  庄扬抬头看苍穹上的月亮,已是深夜,这夜不觉在刘家待了许久,他该回去了。

  “阿兰,阿平,回去睡。”

  庄扬招呼弟妹,两个孩子聚到他身边来。

  “庄家二郎,今日不知该如何感谢你,待犬子醒来,我让他登门拜谢。”

  刘母行礼,庄扬说不必,邻里间相互帮助也是应该。

  月幕下,庄扬带着弟妹过木桥,刘母远远看着,目送他们提着一盏灯笼,三个身影逐渐消失于对岸。夜风寒冷,chuī拂刘母衣裳,刘母转身,返回屋中。

  这夜,她守在犬子榻旁,不眠不休,手握住犬子的手掌,低声乞求神明协助,让犬子早些醒来。

  这夜庄扬回屋卧榻,辗转反侧,犬子躺在地上糊着一脸血的样子,仍是挥之不去。庄扬不畏血,只是对于血液,他有不好的记忆。七岁那年,在锦官城见到父亲被杀的qíng景,他只怕一生都难以忘却。逝者已矣,多想无益,做为生者,他会好好照顾家人。

  庄扬在迷迷糊糊中睡去,这一觉睡得不大踏实。醒来时,见天边晨曦刚绽,拥被想继续睡下,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从枕边取来一卷竹简,展开,在烛光下读阅。

  “虽不周於今之人兮,原依彭咸之遗则。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半篇离骚反复读诵,直到窗外渐渐泛白,庄扬熄灭蜡烛,仰躺在榻上。他想天完全亮后,人们都出门了,他再起身,若不这时去拜访犬子家,实在唐突。

  不知道犬子此时清醒与否?也是奇怪,何以如此去在意一位邻家子,大概因他唤了一句:“兄长”,便真得当他弟弟般看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