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合如碾平地,脚步轻快,反倒是庄扬穿着丝绢锦袍,在糙丛中亦步亦趋。
小孩将庄扬领到一处豆田,豆藤长势茂盛,爬满竹架。庄扬在竹架间寻觅袁安世的身影,却是什么也没寻觅到。
“安世。”
庄扬出声叫唤,他声音刚落,立即有一位穿蓝衣的年轻男子从竹架中钻出,他头上戴着糙帽,手上拿着一把短柄耨,显然适才猫身在田中锄糙。
“阿扬,你怎么来了。”
见得是庄扬,袁安世乐呵呵迎来,领着庄扬到溪旁歇脚。
“今日到县里买布,顺道过来。”
庄扬收揽被风刮乱的发丝,微微笑着。他穿着一身白袍,优雅恬静,站于这翠绿的农田间,本该十分违和,却又不知为何觉得般配。
袁安世从庄扬身上收回目光,步下石板,弓身在溪边将手脚上的泥土洗去。他一个读书人,却要终年在田地里劳动。
“阿扬,来,到我家去。”
袁安世擦擦手,热qíng邀请庄扬。每每看到庄扬文质彬彬、俊美卓然的样子,便会想起他们的师父周景。
当年两人一起受业,庄扬还是一个小孩子。
“近来县令张榜求才,我险些去应檄。”
袁安世朗笑,他自己便是避世于郊野,这种兵荒马乱的年头,读书人都不大愿意出仕。无奈家中清贫,他也成年了,七尺男儿,总不至于坐在家中挨穷。
“后来为何没去成?”
“前些日不是来收赋吗?chūn时收赋便算了,竟连孩子的也收取,这县令迟早要完。”
袁安世提起这事,显然他和庄扬有相同的担虑。
庄扬轻轻点头。田野四下无人,否则袁安世这话,被人听去了,可就不好。
两人不知不觉已走至袁家院子,袁安世请庄扬到桃树下落座。
桃树下有石案糙席,安世平日在此读书。
“哎呀,阿扬,你可要常来。”
安世兴奋地将棋盘摆上,分给庄扬一盒棋子。
“来陪你下棋吗?”
庄扬笑语,摩挲粗糙的自制石子,轻轻敲放在木制的棋盘上。
头上桃花盛开,田野间牛哞羊咩,院中jī鸭叫唤,不时夹杂几声孩子们的笑声,真是清闲悠然。
第17章 赠弓
马车抵达竹里,天近huáng昏。庄扬一路乘风,看着青山糙绿花红,心qíng愉悦。自出县里,见得许多农田,人们聚落成村,安静祥和。就是这竹里的huáng昏,也美丽极了,夷水粼粼,晚霞披洒在整齐的农田上,静谧的像世外之所。
“兄长!”
河对岸,两个孩子叫唤着,从木桥那儿奔跑前来。他们追逐在马车后头,像一群小jī崽们追着一盘米糠。
每次庄扬进县城,都会买回许多日用物品,也不忘给弟妹们带些吃食。有时是煎藕,有时是糖饼,有时是小玩具。
“易叟,将马车停下。”
庄扬不忍心这两个傻孩子追着马车跑得气喘吁吁。
马车停止,庄兰和阿平追赶而来,一涌而上。
“哇,好漂亮的弓箭!”
庄兰眼尖,一眼就瞅见马车上的弓箭。
“这是兄长买给我的。”
阿平要从庄兰手上抢回,庄兰说:“还有一张,不要抢我的弓。”
庄扬笑语:“阿兰,那是阿平的弓,你还他。”
“兄长,这把弓小,车上那把大给阿平。”
“太大了,我拉不开。”
阿平拿起车上的大弓,说得委屈。
“来,都缴回来,我来分发。阿兰,你去将犬子也喊来。”
抬眼,看见犬子站在木桥上眺望的身影。他不是庄家孩子,见庄扬满载而归,也只是远远看着。
犬子很快被叫车旁,他一脸迷惑。
庄扬取出一副大弓递给犬子,犬子发愣,没伸手接,庄扬说:“你箭术过人,所用木弓粗糙,需配备一张好弓。”
犬子仍是没接弓,他摇了摇头说:“这弓得许多钱。”
太贵重了,他用不起,也不敢收。犬子显得很震惊,为何突然赠送他这样一张好弓。
“当是你教阿平弓箭的酬劳,往后可得好好教。”
庄扬笑语,将弓箭连并箭囊往犬子怀里递,犬子这才伸手接下,他抬头看庄扬,yù言又止。庄扬拍拍他肩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