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秉叹息:“委屈了你,若是阿父还在世,又怎会让你连张琴也没有。”
庄扬自幼学琴,离开锦官城后,他再不曾拥有自己的一张琴。庄扬极爱琴,往时教庄扬的夫子周景有一张琴,庄扬总是跟他借来弹奏。待周景离去,庄扬再未曾摸过琴,竹里僻陋之地,识字的人屈指可数,何况是懂琴之人。
提起父亲,庄秉便又要难过起来,四个孩子他最大,对父亲庄寿的记忆也最清晰,对当年奢华的生活还记忆犹新。
“兄长莫要难过,我这不又有了一张新琴。”
庄扬笑语,他爱抚着木匣。
庄扬退出兄长居室,走至自己房中,才缓缓打开木匣。木匣中是一张梦寐以求的琴,用料考究,漆色优雅。声色不敢试,因是夜晚,怕扰人清梦。庄扬抚摸琴身,像爱抚着他的挚爱,年少的他并无心爱之人,但有心爱之物。
第25章 三位来客
清早, 犬子从芦苇湖回来, 带回数尾鱼。他刚回到家,便见阿荷在院中和他母亲jiāo谈着什么。
“犬子, 二郎让你送鱼到庄家, 往后每日都送。”
刘母见犬子回来, 将这件好事告诉犬子。
“今天要宴请客人,有捕着大鱼吗?”
阿荷过来探看犬子的竹筐, 见得竹筐中躺着三尾大鱼和一些杂鱼。
“真能gān!你随我过去。”
“哦。”
犬子背起竹筐, 跟随阿荷前往庄家院子。
还未靠近庄家院子,犬子便就听到一种陌生的声响, 悠扬悦耳, 很美妙, 他四处张望,看到庄扬正在山茶树后调试乐器的身影。犬子绕过山茶树看看庄扬,但自己一身鱼腥味不说,此时也还有要事。
庄扬并未留意犬子到来, 他抚弦弹奏, 醉心于琴声。
犬子跟随阿荷, 来到水井旁,将鱼倒入一个大木盆中。
“阿荷,这人是?”
听得身后一个响亮的声音,犬子回头一看,见到了庄家大郎。这人个头很高,眼鼻和庄扬又几分相似, 但不像庄扬那样秀美,方脸浓眉,样貌看着有些严厉。
庄秉远远便认出犬子身上的衣服,是庄扬的旧衣物。
“大郎,这是住在西岸的刘家孩子,唤阿弘。他会捕鱼,跟他买些鱼来。”
犬子行礼,他呆呆看着庄秉,心里想庄扬长大后会是这样严肃吗?
庄秉上前瞧瞧鱼,见鱼肥美且新鲜,很满意。
“都是自己捕的鱼?”
“是。”
“别看他小,捕鱼打猎种田,什么都懂,就连弓……”
阿荷喋喋不休,庄秉打断她话语,问犬子:
“你几岁了?”
“十三。”
看着犬子,庄秉不禁想到当年抵达竹里的自己,也是个小男孩。这般小,便要养家糊口,实属不易。
犬子默默背回竹筐,他朝山茶树那儿看了一眼,这个小动作被庄秉察觉。
“阿荷,多算些钱予他。”
“二郎吩咐了。”
阿荷掏出钱袋,倒出几个子,数了数,放在犬子掌上。犬子接下,对庄秉行下礼。犬子没有逗留,抬步要离开,突然看到庄兰从屋内跑出,她瞅见犬子,欢喜叫着:“阿弘兄,你来了!”
“嗯,过来送鱼。”
犬子将铜钱揣入怀,心满意足。
“兄长在弹琴,你要听吗?”
庄扬的琴声始终没停止过,轻柔悠长,像风轻拂耳朵。
犬子痴痴看向山茶树后的庄扬,他愣了愣,摇摇头,跟庄兰说:“要喂猪。”
其实猪早喂了,不知为何,看着山茶树后优雅弹琴的庄扬,犬子第一次感到自愧形秽,他拉拉篮筐绳子,快步离开庄家院中。
庄秉目送犬子的身影离去,问庄兰:“阿兰,你认识他?”
在竹里,庄兰的玩伴只有阿离和阿平,未见过她对一个别人家的孩子这般亲昵。
“认识啊,大兄好笨,他是阿弘兄,就住在我们家对面呀。”
“阿弘兄可厉害了,他还教我和阿平,还有阿离弓箭,他站在这里,可以she到挂在那边树上的靶子,他还带我们去……”
庄兰是话唠,她和庄秉讲述他们和犬子的友谊。庄秉很快知道犬子的qíng况,他和母亲被亲戚赶出家门,来竹里居住,父亲早亡。这孩子会捕鱼会打猎会种田,而且箭术过人,以致阿扬请他到家中教阿平弓she,也难怪他身上穿着阿扬的旧衣服。不幸的遭遇下,使得这孩子寡言,并非是木讷。这孩子品貌很好,会是阿平和阿兰的好玩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