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无伦次的模样忽然让我心中一动。长秀在乔家住了这些日子,大约很受了他们这帮人的一些气,所以他死了之后,反倒叫这些人都怔住了。
我心里一阵难过。
原来在这样的世道里,做人竟不如做鬼!
也不知是不是我心中的怨、心中的苦真的叫神鬼听见了,我话音未落,忽的从灵堂里刮出一阵yīn风,卷着两面灵旗扇动个不停,连灵堂里彻夜点着的蜡烛的烛光,也摇晃个不停。
“管家,这边大概真的不gān净呢!”
“是啊是啊,要不咱们出去吧?就和五爷说,这里查过了,只没查到什么可疑的。”
后面跟着的家仆也受了那股yīn风,七七八八的议论起来,大多都有些心惊胆战。
管家一时间进退两难。我看得出,他似乎也被吓到了。
或许冥冥之中真得了长秀的保佑,我竟忽然胆子大了起来,将身子一侧,让开路来,说道:“你若真要进去,我不拦你。你只管进就是,只是后头的事,我便一概不知,也不管了。”
我说得大大方方,十分的光明磊落,那烛光也越发配合,摇曳得越发厉害起来。
管家大着胆往屋内探了一探头,随即飞快地缩了回来,不住赔笑道:“看过了,看过了,除了少爷没旁人。”
此时彼弱我qiáng,若是不趁势弹压,只怕会反转,便冷笑道:“你可看清楚!若是回话的时候,说我拦着不让你仔细看,可别怪我翻脸!”
“就是!”蓁蓁这小丫头,在我背后当了半天锯了嘴的葫芦,似乎早就不耐了,这时立即附和起我来,“若是明日五爷要问,我可得给我们少爷做个见证呢!”
管家立刻瞪了她一眼,这个欺软怕硬的!
他冲我笑了笑,说道:“小丫头不懂事,小的岂能不懂事?小的今晚仔细看过了,确实没旁人。”他又欠了欠身,说道:“就不打扰少爷守灵了。”
说罢,缓缓退了出去。
我直站在门口,看着他们都走远了,刚要关门,想了一想,松了手,反倒将门dòng开了。
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也便如眼下当前了。
我看见师哥正要从后面探出头来,连忙摆了摆手。他看不见,不知道蓁蓁这小丫头还没走。我虽是有些防她,但更多的,是不愿意她卷进来。
便对蓁蓁笑道:“太晚了,你回去吧。今儿晚上我守灵,不要人伺候的。”
蓁蓁吐了一吐舌头,端了茶来与我,笑道:“少爷,茶刚凉得差不多了,喝一点吧!”
我领了她的好意,接过来喝了一口,jiāo还给她,笑道:“好了,你去吧。”
蓁蓁便捧了茶杯出去了。
我急忙朝师哥走去。
师哥亦走了出来,先拉了我的手,走到灵堂前对着长秀的牌位拜了一拜,又亲自上了香,扭头对我说道:“刚才你们说话,我都听见了,若不是长秀在天有灵,今天也只怕难脱身。为难他ròu身都去了,还要费心我们哥俩。今晚别过,相见怕就是来生了吧!”
说得我顿时落下泪来。
师哥长叹一声,伸出胳膊来揽了我。
我们就在长秀的灵前并肩坐了下来,师哥解开他的披风,盖在了我的身上。
“师哥,他们说你险些伤了乔五,可你手上的血是哪来的?”
师哥叹道:“我也不知道,分明一刀抹在了他的脖子上,也见了血,怎么就说他没事呢?”
我想了想:“大约他们是不愿意打糙惊蛇,才掩了的。”
师哥“嗯”了一声,似乎不愿再提这些。我便住了嘴,和他依偎在一处,只等天亮。
好容易挨到天边翻了一抹鱼肚白,我从门口望了两遍,见确实没人,这才和师哥出去。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长秀的灵堂。
秀儿,若有来世,一定要投个好人家。
我知道师哥和我心里想的是一样的,心里又是一酸。还是师哥揽了我的肩,说一声“走吧!”,也不知是对我说的还是对长秀的魂儿说的,终于走了出去。
清晨的微光甚好,我眯了眯熬了通宵的眼,正想着日后,忽然听得一声酸酸楚楚的唤来。
却是乔五一人站在远处,脖子上缠了白纱布,正哀怨十足的看着我。见我不理他,又唤了一声。这回我听清了,他唤的是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