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从简”二字,但乔炳彰和乔炳坤两位出手极阔绰的爷都花了银子,再不能尽全,实则也谈不上“简单”。
月生为着香鸾的缘故,恨不能尽心竭力,常常为他们两个的事qíng奔走忙碌,又兼之她已没了温心老客,平时只是应一应大小局子,便多下许多时间来探望我。
她和我不过说些家长里短的事qíng,又比如香鸾的肚子有时会有动静,惹得沁芳楼的大大小小都爱去看这个热闹,又说起师哥拿出攒了许久的银子,打算在靠城外的地方置两所屋子,再办个买卖营生,好好的把日子过起来。
我听了,都说好。
只有一次,月生见乔五不在,连蓁蓁这个小丫头也不在,才压低声凑在我耳边说道:“汉良哥很挂记你,托我告诉你,叫你不要担心,好歹都是要带你出去的。”
这话说完,惹得我心惊ròu跳了好几天,以为依着师哥的xing子,大约是能半夜从屋顶上跳将下来,打晕了乔炳彰,把我往麻袋里一塞,扛在肩上就能跑的。
后来见并没有动静,才略略安下心来,自嘲我是三侠五义看多了,竟然生出这么多不着调的念头来。
只是心中犹有忧虑,不知师哥究竟打的什么算盘,想托人带话告诉他,不要以我为念,就和香鸾过自己的日子去,可月生心实,又向着我,自然不肯带这样的话给汉良师哥,思来想去,找不到合适的人。
正愁着没人能用,我自己被乔五看得死,又不能擅自出门,却在乔家的别院里看见了长秀。
他站在院子里的槐树下同乔五说话,恭恭敬敬的一副疏离模样,委实不像我记忆中,他把乔五放在心上,宝贝得不行的样子,又想起他同我说“我和你的心是一样的”,思忖道,我对师哥何般感qíng,长秀玲珑剔透的一个人,不会看不出来,他这么说,难道当初竟是我猜错了?
不等我细想,长秀扭头间已经看到了我,淡淡笑了一笑,同我招呼一声“七师哥。”
自降了乔五,沁芳楼的生活竟已然如同前世了,因而见了长秀,心中竟没有泛起什么波澜,故而心平气和的也对长秀微微一笑,唤了他一声名字。
长秀向我走来,笑道:“五爷知道七哥惦记着沁芳楼,叫我过来陪你说半天的话,宽慰宽慰。”
乔炳彰亦瞧了我,笑:“喜事越发的近了,你姐姐最近忙得脚不沾地的,怕是没空来了,我又怕你闷得慌,叫长秀来陪陪你。你们师兄弟,总是有说不完的话的。”
但见得长秀笑盈盈的望着我,一点虚qíng假意也没有,总不能说自我们长大,渐渐的也都生分了,并没什么话可讲。便依了乔五的心意,说道:“如此再好不过,多谢五爷成全。”
乔炳彰点头:“你们进屋去吧,我还有事,要回趟本家。”
我懒得送他出去,便拉了长秀往屋里来坐。只是这是我和他这些日子来,第一次私下相见,猛地见面还好,现在坐下来详谈,忽然就察觉出几分尴尬来了。
遂翻出新茶叶来,烧了水来煮茶。
长秀坐在我常坐的一张软椅上,安安静静的就看着我忙前忙后的添水煮茶,忽然轻笑起来。
我正往掌心里倒茶叶,闻他笑,抬头问道:“笑什么呢?”
长秀笑道:“师哥,我又不是外人,你巴巴的赶着招呼我做什么?倒显得你我生分了。”
我顿了一顿,将茶叶倒入沸水之中,看着茶叶在水中渐渐地舒展开来,这才说道:“你不常来,来了,总想准备点好的,并不是因为咱们生分了才这样的。”
“是么?”他淡淡一笑,不再反驳我。
不一会儿,茶好了,我倒出一杯来分给他,因嘱咐道:“烫,仔细些。”
长秀接过,chuī了一chuī茶面,微微的呷了一口,眯眼一笑:“真香呢!”
他笑起来的样子和小时候并没有分毫差别,岁月在他的面容上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纵然在长秀最艰难的时候,他亦不曾有过面目可憎的那一刻。
我一时有些恍惚。
自他渐渐地远了乔五和乔六这两个豺láng虎豹似的人物,行院人家的脂粉之气,也从他的身上渐渐地淡去了,他现在坐在我的面前,腰板也越发的笔直,眼睛也越发明亮,那种淡淡的姿态,倒很像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公子。
我不知道这些日子他都经历了什么,只是有些羡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