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木坤叹了一口气:“我知道。若是有别的选择,谁愿意拿命去搏。”他指着这些妇人孩童道:“他们的丈夫,父亲都是死在了大显军队的手中。若是能和平的换来食物,谁想去送死呢?”
赞木坤紧盯着林居安的眼睛道:“林公子,你说呢?”
林居安无法忽视赞木坤眼神中的期待,可是他无能为力。他只是一介布衣,是战是和,都不是他能说了算的。再者,汉人猪狗不如的生活才结束了三十多年,一提到阢真人,便恨不得扒其皮饮其血。若非力有不逮,大显定要把阢真人赶尽杀绝不可。六十多年的仇恨不是这么轻易就能放下的。这似乎是个死结,无人能解。不论赞木坤出于何种原因来找他,林居安都要让他失望了。
等不到林居安的回应,赞木坤面上又恢复了先前的波澜不惊,转身道:“林公子,大显的世子来找你了。”
林居安回头,见世子正远远地站在一顶帐篷外,不知在那儿看了他们多久。
待他们走近,赞木坤向世子点头行礼后便离开了,林居安也拱手拜见世子。
世子看着他道:“身体可大好了?”
林居安道:“已经没有大碍了。多谢世子关心。”
世子道:“那便好。你身体刚好,不要在外面站太久。”说完,便往林居安住的帐篷走去。
二人进了帐篷,也不等林居安让座,世子便径自走到了原来的软垫上坐下。林居安见状,只得坐在矮榻上。自那日林居安说破身份后,便一直拿不准世子的态度。世子好像并不想杀他,但世子会把他带回王府还是会放了他?林居安一时思绪纷乱,不知从何说起,世子也不似要开口的样子,屋子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终于,林居安想起还有更重要的事qíng。他站起身,倒了一杯水,端与世子后,便回身坐下道:“世子,那晚还有别人活下来么?”
林居安自从那日醒来灌了一壶羊奶后,接下来几天,茶壶里就都换成了水。也不知是不是阢真人终于发觉羊奶太过珍贵,不能便宜了他这个汉人。不过这也正好合了他的心意。
世子接过茶杯,也并不喝水,只是放在手中把玩。他低头盯着dàng漾的水波道:“只有你我二人。”
果然。虽然林居安心里已有所准备,但亲耳听到这个结果时,仍觉得心如刀割,还是生了锈的钝刀子。那是近一千条活生生的人命,他们就这样浴血拼杀后绝望地死在了那个只有月亮的晚上。他不记得那些人的长相,也不知道那些人的姓名,但他知道他们也曾是别人的父亲,儿子,丈夫和兄弟。他们的父母妻儿还在热切的盼望着自己的亲人得胜归来,或许还在为他们准备过冬的寒衣,却不知这些喊着“虽死无惧”的铮铮男儿已经变成了只能被风沙掩埋的枯骨。
林居安使劲儿眨了眨眼,嗓音略有些嘶哑:“那世子可知是谁,是谁出卖了我们?”
世子呵地冷笑一声,抬头看着他:“你可知功高震主的下场?”
☆、第八章
圣祖高皇帝建国后不久,为藩屏江山,便将几个儿子分封到了大显腹里和边塞要地。先皇三子陆定乾获封嵘王,戍守北境。嵘王骁勇善战,治军严明,镇守边境二十余年,先后灭阢真主力三万余人,使其苟安于漠北,未能再有与大显一战之力。
当今朝廷见嵘王在北境日益做大,恐其生不臣之心,几yù削藩不成,遂生了这令人齿寒的法子。朝廷勾结阢真,令其除夕夜进犯邢阳,另一面则暗令旌阳总兵吴有节全力配合。阢真人凭借吴有节给的邢阳城防图,两个时辰便破了城。可怜陈方和一千名守军致死都不知道他们竟是死在了自己人捅过来的刀子上。阢真随后按计划包围旌阳城,假意行调虎离山之计,实则为了引嵘王父子前来。依朝廷的计划,嵘王父子无论谁来都一定要当场诛杀。可多罕也明白兔死狗烹的道理,更何况来的只是个世子,若是将他杀了定会引来嵘王疯狂的报复。于是多罕下令活捉陆靖识,想着两边做买卖,坐收渔翁之利。朝廷还以为自己与láng共舞的步态多么婀娜,没想到竟然被láng打了眼。
“说嵘王láng子野心。呵,若真是如此,那北境现在定是阢真人肆nüè,让他大显一刻半刻都离不了我们父子才好!父王在边关出生入死了二十多年,方才保得大显北境无忧。他们看阢真人掀不起大风làng来了,便想着做这卸磨杀驴勾当。天下已定,我固当烹?太便宜了他们!”世子说毕,便将杯里的水一饮而尽,仿佛那是一杯烈酒,方一如腹,他脸上便尽显出狂放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