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者_作者:淮上(9)

  然而他面前这位机车手并不领qíng,甚至还能用冷漠或戒备来形容。

  “这位兄弟……”另一个队员刚开口,只见机车手终于动了。

  他无视了那瓶水,伸手卸下颜豪的全自动卡宾枪,背到了自己右肩上。

  “喂,你——”

  周戎喝着水转过身,拦住队员,对年轻人露齿一笑:“兄弟怎么称呼?”

  年轻人不说话。

  “吃点东西?”

  没有回应。

  车厢里气氛渐渐变了,狭小的空间内,某种紧张的东西在沉默中渐渐孕育。

  周戎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了年轻人一眼。他全身都包裹在紧身机车夹克和深色牛仔裤里,头盔遮挡下完全看不见脸,全身都是丧尸堆中打过滚的气息,显得非常láng狈。

  但他身形劲瘦利落,戒备的姿势像一把刀。

  一把寒光森然,出鞘泰半的军刀。

  “朋友,”周戎视若不见,笑问:“你这是要上哪去,送你一程?”

  足足过了十多秒,车厢里除了长长短短的呼吸,只有钢板外丧尸模糊的哀嚎。

  “……回停车场。”在几乎窒息的气氛中,年轻人终于开了口,声音带着gān涸导致的沙哑:“去药房。”

  周戎极为友善地颔首,转身来到前车驾驶座,拍拍司机的肩:“回东南大街停车场。”

  随即他俯下身,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轻声道:“找地方停一下,我要跟去看他在药房gān什么。”

  第3章

  “免贵姓周,兵戈戎马的戎,不是huáng蓉妹妹的蓉。”

  “我们在这倒霉催的T市蹲了大半个月,一分钱外勤补贴金都没摸到,子弹和粮糙也见底了,兵荒马乱的加个油都跟做贼似的。”

  “你说这病毒怎么爆发的,狂犬病毒变异体吗,还是美帝国主义跟西方列qiáng针对我国实行的丧心病狂的基因战术?哥几个前两天还跟着看新闻联播,昨儿晚上连电视信号跟短波广播都没了,可惜我追了大半年都没断的《人民的城管队》和《人民的广电局》。不过最可惜的还是……”

  周戎咔擦一声点着火,深深吸了口烟,回头一看众队员战战兢兢,车厢侧窗大开,风呼呼地灌进来。

  “走……走了,”一小弟说:“刚从车窗翻出去……”

  “啥时候走的?”

  “新闻联播那会儿。”

  周戎沉默片刻,不无遗憾道:“可惜,我正想给他安利《人民的发改委》第八季呢。”

  ·

  丧尸cháo被引去东南边了,此刻大街上只有十几个活死人在游dàng。年轻人翻身落地,几步贴到墙角,继而闪身进了一片láng藉的大药房。

  白炽灯在头顶一闪一闪,墙上全是喷溅状鲜血,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压垮了玻璃柜台,可以想见病毒爆发时这里是怎样恐怖的景象。

  随着人种及xing别平等的呼吁日益qiáng烈,Omega信息素抑制剂在很多国家取消了禁令,但也是严格管制的处方药。年轻人将卡宾枪端在身前,绕过药剂师倒俯在柜台上的尸体,反手一枪托砸碎玻璃柜,看见熟悉的针剂,不可察觉地出了口气,迅速拆解包装配药扎进自己的手臂静脉。

  药房大概被劫掠过几次,但角落里还残余一些物资,蛋白粉、坚果条、能量饮料等。他从尸体身上拣了个满是鲜血的帆布背包,把能带的统统扫了进去,又留意翻出了两包净水剂。

  做完这些后他抬起头,透过柜台边支离破碎的镜子,看见了自己。

  机车头盔、夹克上满是铁锈味,牛仔裤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高帮短靴上满是gān涸的腐ròu。

  他忽然发现了什么,稍微拽下拉链,从衣领中勾出了一只吊坠。

  那是一只普通的huáng铜圆匣,怀表大小,打开里面是一张旧照片,压在水晶薄片下。

  一对年轻夫妻抱着五六岁大的儿子对他微笑,妻子是白种人,亚麻发色琥珀眼珠,即便是多年前有限的照相技术,其出众的美貌都清晰可见;丈夫则是完全的东方人,样貌清晰文雅,满是书卷气,长着一张令人无比眼熟的脸。

  ——他自己的脸。

  年轻人闭上眼睛,止不住喘息,脑海中闪电般掠过几段残缺的画面:急速颠簸的机舱,惨叫,残尸,迸飞的弹壳,闪烁冰冷银光的手提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