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丘是真的醉了,搂着小白狐直叫"祈安"。
"祈安……祈安……我想见你……我好想见你……"
他慢慢瘫倒在软榻上,手上也逐渐放松了力道,小狐狸发觉身上一轻,连忙箭似的逃到了门外,却又没有离开,只是伸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目不转睛的盯着仰面朝天躺着的主人。
凤丘就那样仰面躺着,一只手挡住了眼睛,嘴里尤自喃喃自语。
"祈安……为什么……祈安……"
灯火朦胧之间,仿佛有一点泪光闪动,一晃即逝。
等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凤丘才尝到了宿醉的后果。
"……好痛……"
揉着一阵又一阵抽疼不止的额角,凤丘叹了一口气,叫唤小顺。
小顺蹭蹭的跑了进来,看见主子正盘腿坐在chuáng上皱着一张脸叫疼,不由得笑道:"谁叫您昨晚还不等喝醒酒汤就睡得人事不醒了?这下子头开始疼了吧?"
"哎呀~~~你个死小子!还敢奚落我?没大没小!"凤丘瞪了正在傻乐的小顺,一转头,却又看见小狐狸趴在门口直盯着自己,就是怎么叫唤都不过来。
"这家伙又怎么了?"
"您昨晚可折磨得这小家伙够呛,它还哪敢靠近您呀?"小顺继续嘿嘿直笑。
"……"凤丘沉默,看了看幸灾乐祸的小顺和躲得老远的小狐狸,决定假装没看见这一人一shòu的奚落,返身穿上衣服。
在小顺的伺候下洗漱完毕,凤丘来到书房。
说是呆在书房,其实也是无所事事的坐着发呆。
越坐越无聊,gān脆一个人慢慢踱到屋外,看着那几棵梨树。
梨花早已谢了很久,寻觅不见丝毫灿若云霞的雪白,枝上深深浅浅的浓绿暗青,茂盛而顽qiáng的扩张着。
凤丘静静的仰头看着,不知不觉中又想起记忆中梨花盛开的模样。
那时,自己曾想过,能和那个人在一树的云霞下畅谈对酌。
那时,自己曾想过,那会是安静而幸福的画面。
那时,自己曾想过,只有他和自己在一起……
那时,自己曾想过……
叶飞清寰送宁静,花落无声祈平安……
平安吗?
凤丘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平安?
他冷笑,然后手掌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凤丘就那样站在树下无声的笑着,长发随着风的chuī拂而轻轻飘起,惹出尘世间三千烦恼。
身后传来细微得几乎不可闻的脚步声。
凤丘头也不回,问道:"父王有回音了?"
"是的,世子。"
只有说话声,但是并没有说话人的踪迹。
院子里,除了那几棵梨树,就只有凤丘负手看天的身影。
凤丘没有说话,只觉得手中凉风一拂,旋即便多了一封信。
"你下去吧。"凤丘吩咐,传信的人应了一声就再没了声息。
凤丘缓缓的把信拿到眼前,然后打开。
里面并没有任何信笺字句,只有一个金色的东西。
那是凌安王调动军队的凭证--凌安虎符。
看见信里居然放的是这件信物,凤丘不由得呆了。
半晌,方才缓缓露出复杂的笑。
父王……
你是要我自己选择吗?
选择下一步……
选择未来……
第十章
明宏十一年,秋。
南方蛮族泽地发生叛乱。
南泽之乱,在史官的笔下只是淡淡的记了一行无足轻重的字。
"秋,蛮泽乱,匪首率千人yù攻南督府,偏将陈姓者殉,叛匪行进,途不明是非者响应甚众,后天朝兵至,所向披靡,不日遂平。"
史书从来都是记述qiáng者的事迹,即使是杀伐掠夺,在史官妙笔生花之下,也成了雄才大略的丰功伟绩,而渺小如幼糙的平民便被视为蝼蚁,成为qiáng权者的踏脚石,践踏过一地的血红。
于是,这次的南泽之乱,便只在书上留下了这么几个字,但是他们为什么要反?却被不约而同的抹杀在了过往之中。
但是,就算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在当时还是引起了朝野不小的振动。
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奏折,就放在手边的矮几之上,白纸黑字,刺疼了江隆聿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