麋乱的夜,无尽的折磨後,直到天明,我才得以舒缓。呆呆地看著他们离开,我赫然发现,那锁……撑起身子,不顾身上的伤,连走带爬,如同在荒凉中看到汪泉。喘著气,趴在门上。我怔怔地捉起那粗厚的锁。
真的…没锁上。没锁上!
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那麽渴望从这鬼地方出去。无做他想,我奋力来开了门,日光倾泻,眼睛有些刺痛,我却舍不得阖上眼。原来,地上也可以是gān的。我环顾四周,心里却想著──离开。我不要,再回到那里。
茫然地走著,打著赤脚。一路上,谁也没见到。一直到,脚踝传来难忍的刺痛,我才稍稍停了下来。身後的伤,已经裂开,此刻竟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咬著唇,看了看四处,不晓得自己到了何处。
要去哪里……我没有、没有去的地方……
“沙沙──”
我猛地睁开眼。
听见许多急促的脚步声,我全身抖擞。
会不会?会不会是他们来捉我回去了──我连忙起身,一片黑暗,唯有夜空中那淡淡的光。再抬眼,就见到前方都是人。但是,我却清楚地瞧见,那站在最高处,那挺直的身影。
“尔等卑俗之人,杀吾琼氏,灭吾族人,rǔ吾之身,罪该万死。”他的声音,是我听过,最好听的声音。夜间,银光闪过。我移不开眼,定定看著……一直到,那人站在我的面前。我惊得向後挪去,他的目光,同是冷漠。
我记得…我记得。
琼寒沐。
“爹……”他们说,琼寒沐是我的爹。
突然,他将我一把扯了起来。很痛。看著那双眼,我知道,那个眼神。那些人,在完事後,就是这麽看著我的──狠狠地踹著我,说我是婊子。
我头一昏,眼里只留下一片黑暗。
× × ×
我不知道。
这是什麽地方。
我趟著的地方,这麽舒服柔软。我四处看著,小心地下了chuáng。身後的伤,已经不疼了……听见声音,我望向门栏。就见,那人走了进来。原来,走路也能这般好看。
“好多了麽?”他走上前,这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这麽小声说话。他们老是边压著我,边骂著我。“饿不饿?我让人呈上东西。”说完,他身後的人俐落地将手里的盘子一一放在桌上。
我睁大了眼。
他说──吃罢。可以麽?这些都是给我的麽…?
我大口大口地咬著,目光一瞥,才瞧见那些站在一边的人,看著我。一样的眼神。他说──吃慢点,没人和你抢。
我才想起来。但是,这习惯改不过来,就是很久之後,还是没变。
原来,东西,也能是这麽好吃。
手里的一块饼落在地上。我瞧著,正要弯下身去,把它捡起来。突然,他一甩手,将那块饼踢开。“不要吃地上的东西,脏。”
脏……
脏麽?怎麽会。一直以来,都是这麽过的。
我不敢说。我知道,我怕那人生气。我怕那人把我锁起来。
最後,他让人呈上一碗汤,有些难闻。
“喝了它。”我接过,乖乖全数喝了尽。比这难喝的东西,我都喝过。他看著我,伸手,我颤了颤。
“让你吃苦了。”他说。
他的手,这麽柔软,抚过我的脸。
他是,我爹。
× × ×
爹每天都来,会拉著我说话。我的话,说不整。但要是爹喜欢的话,我还是会努力说著。久了,我却觉得,爹不是真的看著我。因为,我停下了许久,爹还是瞧著我,一句话也没说。
爹有让人教我习字。那是个老先生,教导我的时候,没说什麽其他的话。只是,那天爹来的时候,老先生皱眉。“此子…朽木难雕,族长还是别为难老夫了。”先生不喜欢我,甚至,看著我的时候,眼神和屋子里的其他人一样。
只有爹爹,会对我笑。
那之後,老先生就再也没来了。我担心了好几天,夜里都睡不好。我怕,爹嫌弃我,把我关起来。
爹对我很好。
但是,只有午膳的时候,才看得到爹。每日,都会有那难闻的汤水。爹总是看著我喝完後才走开。那时候,爹什麽也不会说,也不会看著我。要不是爹隔日还来,我会以为,爹也讨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