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丝君惊讶地发觉,自己才是一场漩涡、是风bào的始作俑者。
如此,又有何等颜面再继续面对泉下的陆青侯?当他怀有这种心思的时候,人就会不自觉地yīn沉起来。
常留瑟便主动过来与他说话,慢慢将话题引导开去。
「请相信我,这不全是你的错。」他说,「陆大哥既然已经走了,过去之事便如逝水无痕,我们……还是留他一个清净罢。」
从常留瑟的谈吐中,垂丝君隐约觉出还有一些更深的内幕,然而他却已无心探究。
或许早在数年、乃至数十年之前,自己就应该放下这个对自己有着抚育之恩的男人。如果那样,也许陆青侯就不会死,而同样他也就不会遇见常留瑟,遇上这个在他心头留下深刻烙印的人。
命运弄人,往往啼笑皆非。
他们在尸陀林中住了几日,周围布着季子桑的人手与眼线。
好说好商量地出去绝不可能,而硬碰硬地打出去,则更是天方夜谭。
这或许是垂丝君遭遇过的、最危险的qíng境,然而常留瑟却反而没有那么紧张。
「把季子桑留给我来对付。」
他疲惫地靠在男人身上,语气中却透露出一番成竹在胸。
「我已经想好了对策,务必成功。」
垂丝君因为他怪异的轻松而蹙了眉,反倒以为他是要莽撞行事。
「不可糙率。」他摇头道,「尸陀林主武功高深莫测,我本来打算让你至少研习五年剑法,合我之力方能有五成胜算。如今以你我现在的状况,如何成功?」
要设计季子桑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更何况己方正受制于人。若没有完全把握,实在不宜轻举妄动。
然而常留瑟的倔qiáng脾气,却在这个时候发作了起来。
「不除掉尸陀林主,我们一辈子都必须生活在他的yīn影中,倒不如抓住这个机会……」他握住了垂丝君的手,gān脆俐落地做了个切断的手势。
然而垂丝君沉呤良久,终是没有回答。
常留瑟眼中忽闪着的希翼顿时淡了不少。
「或者说你还在犹豫着,不愿意向季子桑下手?」他凄凉地咧了咧嘴,「可他毕竟是尸陀林主啊……」
男人继续低头不语,但确实是有些犹豫了。
不是下不了这个手,而是觉得自己没有下手的资格。
陆青侯之死既是因他垂丝君而起,要问罪求刑,自己也难辞其咎。如今又有什么立场,光明正大的来担当边个复仇的角色?他这样想着,心中便郁结了重重的一团,禁不住叹息出声。
常留瑟立刻捧了他的手贴在自己心窝上,主动请缨:「你不出手那就由我来,算来我也不能轻易饶放了他。」
垂丝君定定地看着他,但是到了最后也没作出什么明确表示。
常留瑟便以为他是默认了,于是慢慢翻了个身贴近他怀里,轻声道,「在这件事完全了解之前——我还有个请求,希望你能答应。」
垂丝君以为常留瑟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主意,心想自己虽然亏欠他许多,却也不能一味地由了他去,是故意沉了脸色:「说来。」
常留瑟道:「自从我把陆大哥的事告诉你之后,这些天来你一直闷闷不乐……说实话我很害怕,这会不会是你又在想着要离开我……」他明明是笑着说出这句话,却让垂丝君胸中一滞。
他又如何会不明白常留瑟此刻的感受?是自己平日里做人率xing惯了,总要依着心qíng改变颜色,可现在心中多了个七巧玲珑的常留瑟,何等察观色,胡思乱想的一个人物。
为了他,自己也该收拾收拾旧有的习xing,不要让他担那些不必要的心事。
这样想了,他默默搂了常留瑟的肩膀,软语哄道:「我不会负你,更不会弃你而去,只要你别再乱想。」
此言一出,原本只是想做些慰借,却未料到正中了常留瑟设下的圈套,成jīng了的小狐狸立刻抹去了一脸的愁容道:「既然有了这一句话,那我若要留下来报复,你也不会袖手旁观的吧?」
垂丝君啼笑皆非,只有将手臂箍得更紧一点,肩膀微微碰了碰他受伤的锁骨,常留瑟立刻小声地呜咽了作为讨饶。
与尸陀林主的较量又岂是这一两句戏言所能够约定得了的,然而垂丝君也明白,要想平安离开尸陀林,光靠着整天待在dòngxué中养jīng蓄锐是根本行不通的,确实必须主动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