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趁早另找高明吧。」
垂丝君不语,只从怀里取出一张檀纸,递到常留瑟面前。
「望之夜玄武之野,火燃紫木,得此子相助可焚尸陀之林。」
常留瑟读完,舔去唇上残留的糖霜。
「就凭这张糙纸,垂丝君便救了在下一条xing命?」
男人点头,「就凭这张糙纸,换了我一斗夜明珠。」
他同时伸出一掌翻了番。
「东极预言顶上的仙家,能知未来,但极顶天险,仙家亦索要不菲,是故百年来登顶问仙之人,仅十指之数。」
常留瑟讶异道:「竟有如此高明之神仙,那你有没有问刺杀尸陀林主后,是否能全身而退?」
垂丝君顿了顿,「大仇得报,虽死而无憾。」
「你竟然是为了报仇?」常留瑟好像是听见了一个笑话,「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荣幸,让垂丝君不计酬劳地替他报仇?」
垂丝君毫无预兆地沉了脸,道:「你若答应,我自然会择日告知。」
常留瑟看出他不悦,却也没有胆怯的意思。
「若是我不同意呢?」
「你若不同意,我只能再将你扔回雪地里。」垂丝君回答得坦诚,「或者你拿出百两huáng金来赎命。」
「我倒是真的已经大仇得报,死而无憾了。」常留瑟学着口气回答,「家人恐怕还在转轮司前等着我呢。」
垂丝君冷笑。
「既然毫无留恋,那日又为何要我救你?」
「为了那粒人头啊。我当时还不知应该怎么处置,现在好了。」
顿了顿,常留瑟又问了一遍,「那粒人头真的处置了么?」
垂丝君点头。「片了颊上的ròu条入太守府厨房的ròu糜里,剩下那个骷髅就摆在你门外晾着,想必是有别的用处,所以你还是舍不得死。」
被说中了心思,真留瑟gān笑两声伸手去拨垂到额前的长发。
他的手细瘦森白而骨节分明,发却黑亮,jiāo错在一起竟真然有了些禅意的对比。
他最后说道:「大仇已报,以后本就打算混吃等死,不过若能与垂丝君在一起,我亦觉得荣幸。」
于是这毫无选择的选择,便在没有应承的应承中决定下来。
凭着年轻,常留瑟的刀伤恢复得快,七日后垂丝君便要开始教他武功。
武功不只是简单的教与学,常留瑟内力贫弱,心法漏dòng百出,即便日后苦修,恐怕亦无臻进的余地。
是以垂丝君决定先破后立,让他散功。
散功是极艰苦的过程,常留瑟功底虽弱,过程却仍需得七七四十九日。
此间每隅七日服一次散功丹,并药浴两个时辰。
昼夜运功,不得间断超过一个时辰。
于是刚下地的人,又回到了塌上,催动内息将十余年来的功体一点点从血髓中bī出。
其感觉就像是敲碎骨头,从内里榨出汁液来。
垂丝君用功护住了常留瑟的心脉,同时在他口中塞了软木,饶是如此,半个月下来,那沉檀木的浴桶沿上还是被常留瑟细细十指抠出了三寸长的深痕。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说的……就是这么回事?」被垂丝君从浴桶里赤条条捞出来,绵软无力的常留瑟只剩双唇尚能蠕动。
于是索xing窝在垂丝君身上全力以赴地碎念,直到被抢白了一句。
「从没有见过如你这般聒噪的人。」
「这叫自来熟。」
常留瑟脸色虽白却依旧能笑,他微敛了眼睫,很是受用垂丝君怀中的温度。
「人生本就是苦,又为何要再战战兢兢的活。大不过被你一把掐死,可是你又舍不得。」
垂丝君听了他的胡言乱语,也只是眉头微蹙,抓起布巾将青年雪白的身躯擦gān。
深山里的宅院,只有四五个上年纪的老朴,以及三名心智障碍的粗使。
常留瑟因为散功而暂时成了瘫子,垂丝君便经常亲自过问他的起居。
后来的十来天里,还隔日带常留瑟去寒泉,籍由寒气麻痹疼痛,闭合体内随功力散出而被冲破的细小伤口。
或许这也算是练功的一部分,垂丝君没有怨言。
相反,他很是佩服于常留瑟的超常的耐xing。
散功比照剐ròu凌迟亦不为逊色,然而青年只是面色灰败、偶有痉挛抽搐,却从未出声求饶,或者落下半滴眼泪。
甚至在药效稍退的时候,还有心qíng与垂丝君作些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