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买骨_作者:罪化(42)

2017-08-09 罪化

  常留瑟方才想到没了自己的帮助,陆青侯的尸首最终也将化为尘土,垂丝君怕就是为了这个,才折返头山,将他抱回来的吧?他心中气苦,伸手遮了那褐huáng的半脸,眼前忽然有了位年近不惑的文雅儒士。

  谈不上惊艳或者俊朗,却是温文的书卷之香,叫人看了生不起抵触、加害之心。

  就是这样一个人,夺去了垂丝君的心神。

  十年、二十年甚至更多。

  君子如水,温和风雅,常留瑟痴痴地看着,自己怕是永远得不到这份从容。

  整天被人追求的,又怎会明白追在别人身后的痛苦?装疯卖傻也好,机关算尽也罢,不都是为了填补两人之间那原本鸿若云泥的距离?然而就连这点苦心却也是错的,正像剖了一腔的血ròu喂了只兔子,豁了xing命出去,倒还不如一根萝卜更得欢心。

  常留瑟为了自己荒唐的比喻而低头苦笑,垂丝君已取水归来。

  他见了蕉叶间的那张脸,眼皮猛地跳突。

  青侯的身体,终是未能不腐。

  他心中微痛,却依旧仔细地将水喂了常留瑟喝下。

  未料到小常刚啜了几口,便将水囊放下,平静地说道:「现在可以赶路了。」

  垂丝君也想尽早走出树林,为陆青侯的遗体防腐。然而见常留瑟如此主动,心里反而犹豫起来。

  呆立了会儿,还是取了药膏坐回到常留瑟身边。

  「先治了你的伤口再说。」

  他让常留瑟靠在自己身上,伸手褪下沾血的衣袍,昏huáng跳动的簧火下,伤口呈现出淡淡粉红色,分明是遭人以刀削而成,而外袍上却没有同样的破口。

  垂丝君用药膏抹了伤口,一边轻描淡写地问,「怎么弄的?」

  常留瑟答道:「那个明妃用的是钩爪,我被她伤了,害怕中毒,自己用剑剐了点ròu下来。」

  垂丝君听了,立刻询问他身体可有特殊不适,确认无恙才用布巾扎了伤口,又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脱下大氅罩在常留瑟身上。

  尔后男人转身出dòng,也不知怎么擒了只山jī回来,侍弄好了架在火上烤得滋润,整只jiāo与了常留瑟。

  其后二人默然无语,又休息了小半个时辰,方决定启程,由垂丝君背了陆青侯,而常留瑟走在他身边。

  树林直到第二天傍晚才见了尽头,两人趁夜将陆青侯带回破屋,垂丝君从地下挖出了药汁与器具。一边常留瑟缓了口气,便来接手。

  垂丝君想帮忙,却听常留瑟道:「这事用的是巧力,你在一边看着只会让我分神,不如出去等。」

  垂丝君觉得常留瑟所言在理,却又看他脸色发白,恐怕支撑不住。

  如此便有些犹豫,竟破天荒地被小常晃了个白眼,揶揄道:「就当是你媳妇儿要生孩子了,就别管我这个接生婆的是非了!」说着,又低低咳了两声,总算是把手上的管子捋顺。

  又要去开封那坛药汁,却发觉垂丝君神qíng古怪,忙停了手上的话,笑道:「我说得有些过了,你可不要在意。」

  垂丝君还在琢磨那句「接生婆」的古怪意味,又听常留瑟向他道歉,心中惴惴然说不出什么滋味,蹙了眉管自己出去,但的确未敢走远,只候在院子里。

  门内初时有些响动,尔后一片安静,也不知常留瑟究竟怎么cao作,垂丝君枯等了近一个时辰,忽听屋里瓦坛一声裂响,忙推门而入,见常留瑟匍在地上,身边是碎成几瓣的空药坛。

  垂丝君把人扶到椅子上坐了,略掐人中便唤醒过来。

  「没事。」

  常留瑟轻声道,「只是几分脱力,头有些昏。」

  说着,又指了墙角的chuáng道,「药汁用得一滴不剩,陆大哥该不会再起变化了。」

  垂丝君再去看chuáng上的陆青侯,luǒ露在外的皮肤上,褐huáng似是退了些,但依旧碍眼,他正有些伤感,边上常留瑟又轻轻说道:「或许应该去找小季,他多少有点办法遮盖。」

  这天一早,季子桑正开了义庄大门,远地里突然赶来一驾马车。

  极普通的式样,却坐了个不寻常的赶车人。一身玄色貂裘,裹住高大俊挺的身材,唯露一头乌发,挣脱了银冠,张狂地在空中舞动。

  小季立在门前,看那马车近了,暗中地叹道:「无事不登三宝殿。」

  赶车人正是垂丝君。他驭了马停在门前,便与小季打招呼。

  小季迈门槛出来,绕到车后,听觅一阵急促的咳嗽声,紧接着布帘撩开,里面滚下来一团白色的绒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