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卿开顿时焉了,他不会骑马,若是在马背上颠那么久,大腿根子磨烂了不可。武昱岩看着符卿开垂头丧气的样子,忍不住出言宽慰,“无妨,我这就准备马车,你也去收拾些零碎,明日可以早些启程。”
“也只有这样了。”符卿开点了点头。
仲秋已经快过完了,在夜色未尽,黎明未到的时候,颇有几分凉意。衙门口特意留了两盏红灯笼,一点盈盈的暖光。符卿开拢了拢衣襟,他肚子里装了热乎乎的甜米粥,站在这暖光里头,等着武昱岩将马车牵过来。
武昱岩其实来得很早,符卿开还在房里换衣服的时候,他就已经收拾好了行装,来了衙门。
武昱岩轻轻的敲了敲符卿开的房门,动作像夜色一样温柔。然后在门口搁下了一个食盒,说,“车里颠簸,先吃些填填肚子,东西收拾好了的话,就在门口等我一下。”
符卿开在房里,他正拿着一条烟青色的发带准备束发,拿着发带的手停了半晌,一时想不起来该往哪边绕了。
符卿开借着一点点烛光,模模糊糊的看见门口那个高高大大的人弯下腰,小心翼翼的放下了食盒,轻轻的一声‘嗒’。
符卿开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受,像是听到了幼猫的一声叫,像是脸上被三月的嫩柳拂过,又像是伤口结痂时苏麻麻的痒意。
车轱辘转动的声音越发近了,符卿开探身出去瞧。天色也微亮了些。因为要赶马车的缘故,一路上风大,尘土大。武昱岩在藏蓝色的官服外面,又加了一件墨色的兜帽斗篷。
符卿开chuī燃了一个火折子,原本因为夜盲而模糊的视野,似乎因为多了这么一点点光,而清晰了起来。
武昱岩牵着一匹白马,自夜色中走来。符卿开恍惚间觉得自己的夜盲似乎好了,他都能清晰的看见武昱岩浓长的眼睫。不知为何,武昱岩的神qíng在这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柔,他的眼眸、鼻梁、唇瓣被昏暗的夜色一镀,不复白日里看到那样英俊的咄咄bī人,反而显出几分水墨画的温柔来,墨色的眸子里更像是盛满了昨夜仅剩的月色。
武昱岩牵着马车停在他跟前,看着他,色浅的唇瓣微微一弯。
符卿开的心里莫名的擂起了鼓,心跳声大到连他自己都一惊,‘完了。’符卿开想着,心里一慌,连招呼都没打,就慌忙掀了马车帘子,进了马车里。
武昱岩不明所以的瞧着地上被落下的小小包袱,又看看微动的马车帘,他垂着眼睫捡起了包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人一路上都未曾jiāo谈,武昱岩是因为顶着风赶车不好说话,符卿开则是缩着马车里头愣神呢。他偷偷掀了帘子的一条fèng,往外瞧了瞧,只瞧见武昱岩宽阔的背,又缩了回来。
‘罢了罢了,管他的,不想了。’符卿开qiáng装做没事人一样,决定忽略先前心中异样的感觉。
衙门的马车轮子又小又窄,本来应该是很颠簸的。可武昱岩先前来过这一带,专挑平坦的地方走。符卿开坐在车厢里,只是感觉到起起伏伏的,并没有觉得很难受,渐渐的睡了过去。
只是睡得不深,脑袋里零碎的飘过一些梦境的片段。‘褚色的药罐子里头咕噜咕噜的翻滚着药汁’,‘年幼的自己脚踩着碾药轮在帮父亲碾药’‘母亲穿着一身孝衣扑向父亲的棺木……’
符卿开猛地醒了过来,紧紧的咬着下唇,死死得将悲鸣声咽回喉咙里。他没发觉马车已经停了下了,车帘掀开了。掀开车帘的那个人,还带着外头明亮的光线,驱散了噩梦的yīn霾。
武昱岩的视线落在符卿开渗着血的唇瓣上,波澜不惊的神qíng下掩饰着满满的心疼。符卿开抿了抿唇,“不小心磕了一下,没事的。”,符卿开顶着苍白的脸色说出的话,武昱岩并不相信。只不过已经到了白水溪畔,他还瞧见莲香县衙门的捕快在不远处支了棚子。
符卿开下了马车,向棚子走去。不远处的捕快发觉了这边的动静,连忙挥挥手。两对人马稍稍寒暄了几句,便转入正题。
“是一具男尸,是住在这上游的居民,到下游来洗马桶的时候发现的。”一个叫做冯飞的捕快掀开遮着尸体的油纸给两人看,自己个悄悄别开头去。
经过一早上的颠簸,符卿开胃里早已经空空如也,不过这样也好。可那尸体经过长时间的浸泡,被水泡发了,面目苍白浮肿难以辨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