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达隆忍着痛,更狠更快地将残余在身周的几人尽数杀净,随后一手抓住部属,闪到失去骑士的马匹侧面,敌方的一轮箭全钉在无辜的马腹上。
藉助掩蔽,奥达隆暂时喘一口气,用另一把剑斩断枪柄,拔出陷在大腿ròu中的一截枪头,鲜血涌出,红艳艳染满整条左腿,额头上也湿漉漉都是汗水。
“怎么办?”侍卫帮忙他撕开衣袖,绑住伤口,惊慌得好像是自己在流血。
“好好抱住你的头。”
他不明白奥达隆的意思,还是服从了命令,双手抱住后脑,正要问〝然后呢?〞就被推下山坡,滚滚滚地,跌到了底。山坡很陡,坡面布满碎石,他摔得全身是伤,躺在坡底,暂时连一根小指头也不能动。
奥达隆匆匆瞄了一眼,确认他没有摔死,撑着伤腿站起,继续往前逃。
寇兰也有人赶到坡边,往下张望,发现是个无名小卒,回头喊:“这个不重要,回来再处理,我们先往前追!”奥达隆才是他们憎恨的主要对象,新仇旧恨溷在一起,恐怕优先顺位已经超越兰瑟。
勉qiáng又走了一段,奥达隆在沿路留下一条红色痕迹,他的头脑渐渐感到昏沉,有一种血液即将流gān的错觉,他的腿再也不能走了。
寇兰的追兵没有携带足够的箭枝,对she箭更缺乏自信与兴趣,追到近处,仍以ròu身冲上来,奥达隆被动反击,杀了好几个,右胸却吃了不浅的一剑,令整体伤势雪上加霜
带队官一声令下,寇兰人全数往后退。很明显,他们不希望在这种时候还接二连三损失,隔着一段距离不再上前,等待奥达隆自己倒下。
“真是好想法啊!”
奥达隆踉跄了几步,勉qiáng稳住身体,和追兵面对着面。他很清楚对方在等什么,而且不会让对方顺利如愿。
他慢慢伸手到怀中,将小心存放的一束发丝,郑重取出。发丝已沾染上右胸渗出的血,颜色不那么金了,香气也消失了,他紧紧握在手里,另一手努力抓稳剑柄。
所以,他的一生就是这样了,结束得有点莫名其妙,最后能做的,就是带着尊严死去。
握剑的手一点一点抬起,光是这样的动作,胸口的伤就痛得要命,好不容易才把沾满血污的剑刃横在颈边。寇兰人惊讶地望着这一幕,却没有人敢上前冒生命危险。
闭上眼睛,奥达隆在黑暗中描绘出一张jīng致却微带任xing的美丽脸庞,嘴角慢慢、慢慢牵起一丝微笑,拉住剑柄的手就要往旁一带,忽然一股外力撞在手里,手掌受震松开,长剑落地。
他睁开眼,见到脚边有一枝箭,压在剑身上。他大吃一惊,对方竟然有这种水准的弓箭手,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出手呢?然后才听见马蹄声,知道不是眼前这一批寇兰人发的箭,可是箭枝怎么能来得比声音更快?
然后又是嗖地一声,带队的寇兰军官胸前透出染血的箭头,没有发出声音就往前扑倒,敌人的队伍立即大乱,他们再也没有空去管奥达隆,纷纷掉头,应付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一面黑底大旗,就在他们的面前迎风招展。
奥达隆认得这面旗,应该说每个军人都认识。“北武神?”可是、为什么?
寇兰人惊慌的叫喊证实他并非看见幻觉,北武神的黑旗带来极大的恐怖,那代表着源源不绝的兵马后援、常胜不败的辉煌战绩。
奥达隆本来不知道,在这样的时刻,还有比北武神的现身更不可思议的事。但它确实发生了,那是一乘白马,马上的骑士也是同样的颜色,白得像雪,发丝则是朝阳的金。骑士无视周遭的溷乱,笔直朝他冲过来,一面大叫着他的名字。
杀伐声变得极为遥远,奥达隆只听得见那个喊得太激烈而沙哑的声音、催马奔得太急而泛红的脸颊与眼眶。
“安杰……!”
他喃喃出声,发束从手掌滑开、掉落,他慌忙想捡拾,膝盖一曲几乎摔倒,但他没有真正碰到地面,一个柔软的身躯从正面撑住了他。
“我找到你了!”安杰路希的喜悦带着哭音,紧紧抱住了奥达隆。
他把他的衣服染成一片红,他则在他的头颈处洒下成串泪珠。
奥达隆动了一下手臂,抬不起来,只能任由对方抱着。他将头垂放在对方不断颤动的肩上,金发的香气麻痹了身体的疼痛,贴着身躯的柔软与温度,如此熟悉……这个安杰路希好像是真实的……但,就算是幻影,他也不介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