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荷顾不上看顾衍之手里攥的是什么,拉起他就连忙冲出房门,绕到了屋后。那里有条这些士兵帮忙修出来的暗道,可以逃到私塾附近避难。
毕竟小叔叔是个大人,再如何消瘦,拉着他跑还是有些吃力。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刀剑碰撞的寒音与士兵们的嘶吼始终不绝于耳。池荷的腿有些发抖,突然控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要是暮沉叔叔还在就好了。那样小叔叔过得会很幸福,池荷也会很幸福,天上的奶奶也会很幸福的吧。
马上就到暗道入口了。忽然,池荷与面前的人撞了个满怀。
冲击而来的浓重血腥味,令池荷一下子gān呕了起来。也顾不上先看面前的人是谁,池荷慌忙转身。
“小叔叔!”
还好,小叔叔也只是摔了一跤,趴在地上,看起来并无大碍,正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捡着地上的东西。可能是刚才攥在手心的东西掉了吧。
“你的小叔叔,看起来无碍呢。”
面前传来一个男人幽幽的声音。池荷抬头,发现是一个陌生的男子,兵甲护体,容貌甚是俊俏,只是脸颊溅上了几滴血,令人生寒。而一双眉眼,生得煞是好看。
来不及猜测此人是谁,来者便冷漠地以染血的刀尖指向了幼小的池荷。
毕竟是小孩子,再怎么成熟,此qíng此景亦是无法应对。摔在地上的池荷大声地哭着,瑟瑟发抖的蹭着向后退。只是,她仍不忘将意识混乱的小叔叔护在身后。
“啧。所以我才讨厌小孩子,真烦。”
说罢,萧逸蹙眉,愤怒地一挥剑。池荷吓得赶紧往后一仰,躲过一劫。突然,池荷感到脸颊火辣辣地疼了起来,有什么东西随之流了下来。伸出稚嫩的小手摸了一下,低眸一瞧,鲜红的血顺着指尖流了下来。
紧接着,更大的痛感袭来。池荷的左腿小腿突然一阵剧痛,忍不住吃痛地大声哭喊。朦胧泪眼中,池荷看到,自己的左腿被利剑穿过,又迅速抽离,鲜血溅了出去,痛感火燎般遍布全身。
来者手里握着剑,一步步向池荷身后的顾衍之走去。
“不要……不要!求求你放过小叔叔,求求你……”
池荷哽咽地哭着,忍痛伸出手扯住了那人的大氅一角,却被狠狠地一脚踹开。剧烈的痛感,让池荷止不住抽泣,头晕目眩。
来者缓缓在顾衍之身边蹲了下来。
“在捡什么呢?”
果然如马倌所言,顾衍之有时清醒,有时又有些失心疯。
“芍药花的种子。把这个种下去,等开了花,暮沉就会回来了。”
暮沉?萧逸嗤笑一声。真是个又俗又土的名字,远不及尉迟烨。
“那你这花,要种到何处?”
“当然是月见山,芍药地再走一点,有个地方,只有我和暮沉去过。”
“你想去看看吗?”
顾衍之终于捡完了散落在地上的最后一粒芍药花花种。他抬头望着萧逸,消瘦苍白的面容毫无生气,眼神也有些涣散,仿佛一个呆愣的木偶一般。
“想去。”
半晌,顾衍之从口中抿出了两个字。
“我有骏马,跑得很快,我带你去吧。”
“嗯。”
说罢,萧逸扶起顾衍之,缓缓地向屋外停靠的骏马走去。池荷想要站起来追上,却怎么也站不起来,连拼了命的嘶吼,听起来也是无比虚弱而渺小,只能拖着小小的身躯往顾衍之的方向爬,却无论如何,也赶不上飞奔的骏马。
在顾衍之的指引下,萧逸一行人来到了月见山,那个顾衍之说他们俩去过的地方。
夜晚的月见山甚是寂静,连鸟鸣声也没有。只有夜风拂过,带起糙丛晃动的沙沙声。
萧逸负手打量着四周,心中不禁冷笑一声,真是个荒凉的破地方。
“顾衍之,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见……过你。”
“七岁那年,我被继母赶出家门,流离失所。是烨君捡到了我,给我饭吃,还不顾他父皇的反对,坚决要把我带在身边。因为他说,我的眼睛长得甚是漂亮,如浩瀚星辰一般令人着迷。”
萧逸兀自说着,见顾衍之不言,便叹了口气,继续说了下去。
“我一直活在嫉妒与鄙夷之下,随时可能就被皇室的人杀掉。是烨君,一直在护着我。十四岁那年,趁他打盹,我偷偷吻了他。我告诉他,我爱他。自那之后,我们便一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