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日,已经不见纷飞的鹅毛大雪,转而成了点滴的碎雪。chuī到脸上便只剩寒露,不见玉尘。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生息,暮沉的伤势已无大碍。只是这人现在每天过着游手好闲的生活,不是去院子里陪池荷玩雪,就是靠在院门口盖着小薄被闭目养神,或者陪老夫人唠唠家常。虽然关于自己,他绝口不提,似乎真的不记得了。
也罢,能指望一个丧失记忆的陌生人做什么呢。不过还是要将他送回他原本的故乡才是,就算他只是个不能再普通的凡人,也有自己的家人惦念着。
只是家里多了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男人,总是会让他想起自己的大哥,池荷的父亲,不免遐想,触景伤qíng。
“有酒,怎的不请我。”
背后突如其来的男声,令顾衍之不禁打了个寒颤,吓得差点从房顶跌下去,喉里含着的酒,也尽数喷了出去,呛得咳了起来。
未曾想身后那人利索地翻身轻跃,在顾衍之身旁随意一坐,捻过他的酒盏,自行斟了一些,便笑着一饮而尽。
“你!这这这……这是在下喝过的!”
看着眼前的人已然再无素日里那副温柔恬然的教书先生模样,暮沉不禁大笑了起来,反倒惹得顾衍之又是拘谨,又是脸红。
“为什么你总是要对我自称在下呢。受不了你这幅文人样子,我我我的说着多自在。”
又斟了些酒,暮沉兀自举杯嘟囔着。而顾衍之只是昂着头,瞪着眼睛看向暮沉,样子像极了被抢走小鱼gān的猫,眼底尽是委屈,却又qiáng迫自己面露凶色。
看着顾衍之这幅反差的神qíng,暮沉突然一愣,好像有什么抓了一把他的心一样。恍神间,便qíng不自禁地慡朗笑了起来,伸手捏了捏顾衍之红扑扑的脸颊。
“gān嘛捏我啊!”
“你看,你这不是能好好地说我嘛。”
这会,换做是顾衍之愣了。他慌乱地避开暮沉笑嘻嘻的脸,想着端起酒盏一饮而尽,化解尴尬,伸手一摸却发现,唯一一个酒盏还在暮沉手里把玩着。叹了口气,索xing直接躺倒在屋顶,抬眸仰视着缀了些繁星的深邃夜空。
暮沉见状,也放下手中的酒盏,躺倒在顾衍之身边。
“最近这几日,见你经常神qíng恍惚,可是有什么烦忧?”
不曾想暮沉会冷不丁问这个问题,顾衍之侧目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家事。”
“是关于你大哥吗……池荷,今日和我提起过。”
顾衍之心里咯噔一声,没想到居然被一语中的。池荷这小丫头,果真还是太小,居然什么事qíng都愿意和别人说。
“池荷说,她知道爹爹去了锦国,只是很久很久都没有回来了。你告诉她,说她爹爹有很重要的事qíng去做,待她及笄之年,自会带着许多礼物回来……”
察觉到顾衍之的脸色开始yīn沉了起来,暮沉自觉多言,便轻声道了句抱歉。两人开始沉默不语。不多时,顾衍之开了口,语气不悲不喜,仿佛在叙述着他人的故事。
“我大嫂生下池荷便过世了,大哥格外疼爱这个女儿。可是近些年来,边境纷争不断。大哥身为我云国的将士,边驿一战,随左将军出征……战死沙场。”
“对不起,我不该多嘴。”
暮沉心中一紧,连忙将声音压低几分,愧疚地道了歉。顾衍之轻描淡写地道了句“无妨”,暮沉也随即陷入了深思。云国……看来自己,已到了云国境内。
“此酒,名为yù雪,是我自己酿的。与街上其他酒唯一的不同,便是采黎明新雪,揉了私塾的梅子进去。”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也渐渐柔和了起来。推杯换盏间,已喝了不少的两人,皆是脸颊泛起红晕的微醺之态。不知是否是趁着酒劲,顾衍之竟开始话多了起来,醉醺醺地和暮沉谈天说地。聊毗邻的锦国最近虎视眈眈着云国边境,只是传闻其内乱,遂不见行动,不知是否战争再次将近。谈池荷前不久竟然还在尿chuáng,被发现了还哭着想为自己狡辩推脱,最后还是乖乖认罪了。
暮沉的酒量,这些年来早已是练出来了。顾衍之酿的yù雪,虽然后劲十足,让人开始朦胧起来,但还不足以此刻便喝倒他。于是,他一手托腮,一手轻晃着酒盏,饶有趣味地听顾衍之滔滔不绝,红着脸开始话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