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啊,”陈妃痴痴地抚着他的脸庞,“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娘只要你平平安安的……”
她顿了顿,眼泪又滚滚而下:“别的,娘再不求啦……”
她眼底闪过一丝歉疚。
凤二捕捉到那丝qíng绪,动作一僵,随即柔声道:“娘,今日我们便不要说这些了,儿子……”
“你怨娘么?”陈妃听到他这样说,抓住他的手,惶恐不安地问,“亭儿……这么多年,你怨过娘么?”
说着又哭起来:“这么多年,娘也是为你好啊……亭儿,你千万不要怨娘啊,娘这一片心,全都是为了你啊……”
凤二恍惚了一下。
那从不愿被他回忆起的曾经,忽然被母亲剖开,赤luǒluǒ地呈现在他面前。
那从来只能在宫宴上才远远见一眼的父王,对他而言原本只是一个名词。
但,每当好心的宫女偷偷带着他去见冷宫里的母亲时,那个已然有些神志不清的女人,总是对他不断念叨着凤王的好,王后的恶毒。
都是王后叫他误会了她。
父王曾是多么喜欢他啊。将他接到身边照顾,这是哪个王子都没有得到过的恩宠。若不是王后从中作梗,他将仍是最受宠的王子。
只要凤二得到父王的宠爱,就能让她们母子摆脱这让人欺负的境地。
他一定要做到最好,比所有王子都要好,父王就会看到他,喜欢他。
那个可怜的女子一遍遍对凤二重复这样的话,凤二一一记在心里,深信不疑。
不为别的,只为这整个宫里面,只有这个女人想方设法地为年幼的他做些好吃的饭菜。
她总从自己每岁领到了本就少得可怜的布料中硬是省下一些,fèng制出像样的衣服给他穿。
每次受人欺凌后,他哭着跑到冷宫里,这个女子就会心疼得掉眼泪,温柔又仔细地将药膏抹在他青紫的伤痕上。
他的母亲。他寂寞的、难堪的童年时代里,唯一温暖的慰藉。
为着那温暖,他自小便暗自起誓,无论她要他做什么,他都会付出一切努力去完成。
只要她想要,他就不会怀疑她的话是对是错。
哪怕他吃了再多苦,受了再多冷落、委屈……也心甘qíng愿。
“亭儿绝不会怨娘。”凤二缓慢说道。
陈妃看着他坚定的目光,哭声渐歇,心里的沉重感稍稍消去一些。但很快,又被更大的内疚和心虚取代。
她知道这个儿子,从来都很孝顺。
但她却要欺骗他,因为那个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说,需要她这样做……
凤二扶着陈妃在桌边坐下。
“我不在这些日子……娘身体还好么?”凤二问道。
“一……一切都好,”陈妃不敢直视儿子关切的眼神,“就是知道你出事……娘的心都要碎了。你父王更是痛心疾首,将我从冷宫接出来,还叫了人好好照顾我,却仍是后悔不迭,直说不该害了你。”
“父王他……我从前总以为,父王并不在意。”凤二不疑有他,很是感动。
“是啊,”陈妃一心想唤起凤二与凤王的父子感qíng,“你父王虽平日里碍着旁人,不敢明着对你好,心里终归是有你的。”
顿了顿,又垂下眼睛,说:“你父王得知你还活在人世,费了好大的心思才叫那王储松了口,送你回来……”
凤二一震:“您……您说什么?”
“亭儿,你还不晓得么?”陈妃突然压低了声音,面上露出一种古怪的复杂神色,“原本和谈的条件,不过是赔些银钱物匹,不妨事的。谁知……”
凤二的心骤然提起,紧紧看着面前的女人:“那为何最后……难道这其中还有隐qíng?”
“谁知,那楚王储临阵变卦,拿你来要挟父王,说什么要凤楚通商……”说着说着,陈妃嘤嘤哭泣起来。
“不可能!”凤二猛地站起来,瞪大眼睛,“他……他不会这样做的!”
陈妃以为他不相信凤王,慌了慌,忙道:“你父王早便后悔送你去做人质,知道你仍然活着,却落在楚国人手里,也不知受了多少苦,更是不惜悖逆祖宗们的遗志,也要把你接回来。这次和谈凤国受人牵制,你父王这是让了多大的一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