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不动声色地拥住被子,冷冷淡淡地别过脸去,不作理会。
秦峥弯了弯眸子,不敢出声,若再说下去惹恼了楚瑜,怕是今个儿连屋都进不来。他忍了一会儿正色道:“我不胡说了,清辞你再用些,这般胃口怎么才能好好养伤。前些日子……你刚出事的时候伤得太重,怕真儿瞧见了难过,就将她留在族学书院那边住下。只说是你的意思,待过些时候接她回来。”
楚瑜听见秦峥提到真儿,心下动容。
秦峥趁机将馄饨又凑过去一口口喂他,道:“前几天真儿托人捎来手信,说是想你了,想回家。你若是不好好吃饭,抓紧养好身子,待叫真儿看见你这样,咱姑娘指定要伤心。”
楚瑜皱起眉头,秦峥的话恰到好处地戳在心头。
秦峥难得又一次用真儿哄着楚瑜吃了饭喝了药,瞧着他起了睡意,扶着他躺下仔细掖好被角。
楚瑜怕是真的倦了,很快便沉沉睡去。秦峥在一旁守着,盯了看了半晌,俯身轻轻嗅了嗅他发间藏着的莹白茉莉,又压低了身子将吻落于他眉心间。
楚瑜蹙眉,有些不耐烦地咬了咬下唇,苍白的唇角硬是咬出一抹红痕。
秦峥呼吸急促几分,跟着舔了舔自己gān涩的唇边,恍惚半晌,猛地吸了一口气起身,按了按额角轻叹一声:“清辞啊……”
窗外阳光正好,连绵风雨后,应是个晴天。
第60章
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一声轻叹消融于夜色里,秋月双手合十,树下祈愿,只盼那人安好。
待放下手,方一回头,就瞧见廊下站一人。
月华如水柔柔披在他身上,那长袍衣袂上的暗花便也卷起一抹银白,劲瘦的腰身裹在玄色的衣袍里,更显长臂蜂腰,挺拔俊美。
饶是秋月也不由得失神一瞬。
“秋月。”秦峥开口唤道。
秋月顿了顿,回过神来,福了福道:“侯爷。”
秦峥长叹一声,伸手捏了捏眉心,有些疲倦地倚着身后的廊柱,道:“清辞这两日是怎么了?前些时候倒还好,不过是坐着发呆罢了,如今伤势好了些,反倒是日渐消沉起来。”
秋月攥紧袖口,咬了咬下唇道:“二爷不愿整日躺在榻上,自打能下chuáng走动后,便不肯让人时刻搀扶着。方寸之地,跌跌撞撞摔了几回。我们怕二爷再伤着哪里,偷摸撤了屋里的桌椅屏风摆件,可这如何瞒得过二爷。”
“难怪如此,清辞他向来心qiáng……”秦峥叹息,心里不是滋味。
秋月眸子有些泛红,哽声道:“二爷何等xing子,我怎会不知。莫说二爷这般,便是我们几个做婢子的,如今想来也是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秦峥沉默,他若连自己都安慰不得,更不知如何去宽慰旁人了。
秋月压下泪意,垂头屈身一礼,道:“婢子多言,平白惹了侯爷难过,时候不早,侯爷早些歇息。”
秦峥看着秋月侧身离去,兀自月下独站良久。
楚瑜曾书一字于他掌心,那字作命。
天命。
他说他不信,待整日里看着那双眸子里的灰暗,才恍然有些事由不得你信不信。任是万般悔恨懊恼一颗心搁了油锅滚过千百遍,疼得日夜难眠,也无法挽回。
隔着那灰蒙蒙的眸子,秦峥看到了楚瑜对活着的厌弃。
那让秦峥每一刻都过得胆战心惊,只恨不得将楚瑜当做易碎的名贵瓷器,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生怕只一个不留神,他就敢粉身碎骨连渣都不留给自己。
明月不识愁心。
秦峥斜坐廊下,从袖中摸出一个骨埙,伴着月夜子规有一搭没一搭的chuī着,埙声如泣如诉,却也可堪诉愁闷。待chuī至一半,忽忆起竟是一首相思令。
莫道不相思,相思使人老。
几番细思量,还是相思好。
他回眸看了眼身后的宅院,将骨埙往袖中一揣,准备趁着楚瑜睡着去蹭一蹭chuáng沿,若是运气好指不定能睡到天明不被推下去。
……
紫檀木镂花鸟食盒在马背上晃呀晃,马蹄哒哒行过青石板桥,驶过大街小巷,借着熹微晨光,从未有一日间断。策马人自是玄衣墨发,俊美无匹,引得人频频回首。只是那人向来来去匆匆,只忧手中粥凉,不贪早集繁盛。
秦峥垂眸将唇抿作一线,眉头皱起,低呵一声直叫飒露紫迅疾如风般行过街巷。打从今个儿早上起,他便有些心绪不宁,校场考校过北门军后就再也待不下去一心想要往国公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