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平几个亲随忍不住跟着掉泪,手脚却不敢闲着,帮忙擦汗换水。
太医怕楚瑜咬破了唇舌,卷了锦帛让他咬着,只是楚瑜本就气短,咬住锦帛连一口气都喘不匀,几回险些昏过去,便不肯再咬了。
宫缩几乎没了间隙,楚瑜脸色煞白,指尖死死绞着被褥,恨不得就这样昏死过去也好。偏又清醒的厉害,连外面的雨打芭蕉的声响都听得一清二楚,或许也盼着听到脚步声,听到秦峥回来的声音。
临到戌时,楚瑜整个人已经气若游丝了,他连翻滚的力气都没有,只是躺在那,短短一口气喘出去,半晌才能睁开眼睛,轻轻呻|吟一声。双腿大张着,肚腹有些坠成水滴状,脚踝被人按出了青紫的痕迹,显得小腿纤细苍白,有些伶仃的可怜。
他知自己的láng狈,却无心去想,只要能好好的生下孩子,这些痛苦都是微不足道的。只是这过程未免太漫长,长到他开始绝望。战场瞬息多变,他已经不求秦峥能在他生产时赶回来了,只要他能平安就好。
“楚大人,您忍着些,我给您探看一下产口。”太医的声音在耳边忽远忽近。
楚瑜想点头,又连点头的力气也无。太医的手伸进去的时候,他还是疼的喊出声来,只是声音嘶哑,也低微,攥住chuáng褥的手指开始痉挛。
太医摸索了半晌,稍稍松了口气道:“楚大人,产口已经开了十指,可以用力了!”
楚瑜苦笑,唇角还没扯起,又痛的呜咽。他腰伤已经到了极点,疼的无法动弹,根本半分力气也使不上。
太医们显然也看出这个qíng况,方才那催产药下的剂量大,眼下已经破了水,若还不生出胎儿,定是凶险。楚瑜身怀双胎,担心腹中另一个孩子的胎位,太医们又迟迟不敢推腹,只能鼓励楚瑜先自己用力。
楚瑜压在腰侧的手已经泛青,他一手托着腰,勉qiáng抬起了些身子,短短一口气使出,也就脱力倒了回去,反倒是腰腹更痛。这样痛到了子时,胎儿才算是撑开了尾椎,入了产道。
……
青石坡上。
大军围剿到后半夜,收到了降书。
秦峥看着降书,对来使冷冷一笑:“阿史那柯罗还算是识时务,回去告诉你们可汗,贵国出尔反尔不是第一次了,这回若不拿出点诚意来,过了今晚哈那糙原上就再也没有戎卢了,长生天也庇佑不了你们!”
来降使者低垂着头颅,指骨捏的咔嚓作响,心中屈rǔ到了极点,却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面前的人是戎卢的噩梦,他被族人绘成青面獠牙的修罗记载在壁画中,满身染血,左手弓,右手剑,撕碎了长天生寄予族人全部的庇护。
戎卢的勇士宁可战死也不愿这样屈服,可若今晚不降,戎卢jīng锐尽数折在青石坡,则百年之内再无兴盛的可能。
秦峥按着戎卢来使离去,抬头看了眼天色,雨仍未歇。可一切已经隐隐看到了结局,戎卢这次就算是降百年之内也不敢兴兵来犯,不与困shòu相斗,一来保存了兵力,二来还能顺带狠狠割下戎卢一块ròu,何乐而不为。
“将军!”一个侍卫策马疾来。
秦峥一看来人,心里咯噔一下,这是他留在楚瑜身旁的人。火漆封的信,展开一瞬就被大雨湿透。雷鸣刹那,像是劈在脑子里了一样,轰然一声。
“召左右翼将军,先锋将军,霹雳营将领,虎láng营将领,中郎将,两位祭酒回来!”秦峥脸色沉的可怕,一口气几乎召了大半领军。
等人来齐的时候,只见秦峥脸色已经比夜色还黑,他冷冷道:“今夜大军不退,明日若阿史那柯罗亲自来奉降书,先退五里。不要撤军,磨一磨那边的xing子,他们提什么条件都先压着不必理会。剩余事qíngjiāo给两位祭酒大人商议定夺,大军不要有半分松懈,给我拖两天。两天之内哪个地方出了问题,直接提头谢罪。”
祭酒闻言心下了然,众人自当领命。
秦峥jiāo代完之后,几乎是一刻不停带着亲随在暗夜中策马回城。
夜雨声急,秦峥心跳如雷,飒露紫迅如闪电!
卯时。
常安站在屋子外面踮起脚尖往里看,门吱呀一声打开,却是常平端着盥盆从里面出来。
常安赶紧上前拽住常平的袖子:“哥!”
常平瞪了他一眼,道:“瞎晃悠什么,仔细瞧着点院子里的人,这个节骨眼儿上别出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