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盖过他当年在凌霄阁的势头,人人都喜欢雪中送炭的侠客,而厌恶跟着独孤傲杀戮四方、助纣为nüè的手下。
第一次被人叫恩公,慕容夕浑身不自在。
听惯了垂死之人的诅咒,见惯了他们饮恨的眼神,面对突如其来的感激,却让他冷着脸不知该如何回应。
原来,感激和仇恨一样,初见时都难以接受。
慕容夕在那一晚,忽然忆起啸天虎,娑婆剑下第一个亡魂,那笔直坠入湖底的身躯和死不瞑目的双眼。
记忆忽然开了闸,一点一点涌入,就好似中了邪咒。那些死在剑下的人,像一个个活了过来,在慕容夕的眼前和梦里翻腾,搅得他夜不成眠心烦不已。
终于,一个焦躁的顶峰让慕容夕失去理智,连夜冲到凌霄阁风月寻梦的公事房,一杆剑冲着窗边端坐的人影刺去。
一切都是那人惹得祸,杀掉那人,就能让焦躁的心平复。
慕容夕瞪着久久未眠的血眼,心头被这股执念充斥,娑婆剑出鞘不留余地,招招式式bī上极端,瞬间将风月寻梦bī到角落等死的份。
“哎,慕容夫人……”
风月寻梦顾不上要命的剑锋,目光飘落到慕容夕的身后,从薄唇里逸出一声轻呼,却让刺过来的剑锋骤然一顿。
一瞬间的停滞,对别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对本非池中物的风月寻梦就足够了。
人影一闪剑失准头,扎进风月寻梦的肩窝,却反而为他赢得一步之机,等慕容夕回神再次bī招,风月寻梦的惜剑已经握在手里。
生剑出,死剑休,慕容夕再没讨到便宜,不管用多大力道,总能被对方化解。
明明占不到便宜,偏偏就不肯收手,慕容夕凭着胸膛一口气,豁尽全力不死不休。风月寻梦也不喊停,也不准任何人cha手,一副奉陪到底的架势。
直到黎明破晓,已过了千百招,慕容夕用尽最后一口气,娑婆泪掉在地上,人也栽倒在风月寻梦的怀里。
所有的执念都在缠斗中耗尽,最后的感知便是对方的怀抱,带着人世的柔暖宽和,像海làng一样托举着他,稳稳当当坚实可靠!
这一觉,睡得安稳、踏实、无思无虑,没有沉重和窒息,没有杀戮和怨气……
慕容夕睡醒之后,拿起桌上的娑婆泪,推开房门就这样走了。
路过栖云楼的时候,风月寻梦正跟下属说话,肩窝的伤肯定还没结痂,看到慕容夕只是温柔一笑,在他眼里慕容夕的行刺行为,不过是小孩耍xing子不值一提。
慕容夕亦如往昔,冷着一张素脸,不苟言笑下得山去。
山上山下百来双眼,个个都在盯着看着,心里头是好奇万分,只有当事的俩个人,淡定得好似没事人,打完之后各归各路,连一句对白都没有。
去过一趟凌霄山,慕容夕心qíng沉淀,脚步走得更稳健,娑婆泪在手越发锐利,当杀者绝不姑息,一趟趟出生入死,反倒来得容易起来。
时光如梭,弹指之间,等风月寻梦再次巡视水寨,又是一年的中秋月圆夜。
慕容夕刚刚从南少林回来,听说风月寻梦前来巡寨,此刻正在湖心饮酒赏月。
别人忙得要死,风里来雨里去,他倒是落得清闲,慕容夕冷哼一声,转身便去湖心。
旁人早就见怪不怪,哪一次俩人见面,不打得死去活来?!一次两次稀罕,三次四次奇怪,五次六次惊叹,七次八次……小媳妇变成老寡妇,也没啥好看的了!
又是一年中秋,还记得初见那人,栖云楼前背着药篓,不似那一代霸主,倒似山间采药人。
在凌霄山的这两年,那人也确如山中闲人,采采糙药喂喂狐狸,就这样平息了武林风波,让处在风口làng尖的凌霄阁,逐步退离了人们的视线。
慕容夕掠上竹筏之时,风月寻梦卷了裤脚,一双腿埋在水里,任鱼儿围绕啄吻。
见慕容夕来了,风月寻梦歪头看鱼,边淡淡笑道:“回来了?”
语气淡似一家人,慕容夕却冷脸道:“不带剑上竹筏,不怕我一剑刺去?”
风月寻梦笑容更胜,嘴角上扬成弧,酒窝深深晕染,道:“我可是给你送酒来了,云绮亲手酿制的好酒!”
说完,脚趾伸出水面,拍打出一阵水花。
在慕容夕冰冷的目光中,一只金钱guī衔着水糙游来,等风月寻梦顺糙拉出一坛酒时,金钱guī又甩着尾巴游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