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幽人回了护国巷,又听说伏骄男送了信回来,阿大、流星都有信,偏傅幽人没有。说起来,伏骄男出门至今,都没送过书信回来给傅幽人,有时候连径山寺的方丈都能收信,就是傅幽人收不到。傅幽人本以为是漏送了,或是过几天会到,现在都八个月过去了,他也明白伏骄男根本没打算给他写信。傅幽人有时忿忿不平,有时又劝自己放宽心:“他不给我写也是理所当然的,我是什么东西?他让我跟去,我还不肯,大概也是得罪他了。”
却又恰好听见一个仆人说道:“当初哀帝刚崩不久,傅郎一直十分恭谨,奴似乎听见有人跟太尉嚼舌根,说傅郎为哀帝心碎,乃是为了当初哀帝独宠傅郎的深qíng。”傅幽人闻言大惊,他又仿佛记起当初花姬封妃的时候,正是傅幽人躺赢后宫,成为所有佳丽都妒忌的“宠冠六宫”荣誉获得者。傅幽人觉得这个身份对他行事也很方便,既然太后没意见,他也一直不辩解,大大方方地当个第一男宠在后宫横着走。如今一想,大概整个京城没有人没听说过添油加醋版的哀帝宠傅郎故事。
傅幽人为此也是十分烦躁。流星看得出傅幽人不痛快,又来问他:“什么人惹了傅郎?”那傅幽人又问道:“你可听说了哀帝和我的事?”流星闻言一怔,半晌方回说:“那不是别人乱说的么?”傅幽人忙点头说:“对啊,都是别人乱说的呀!你也知道是谣言啊?”流星见傅幽人那么烦恼,又提起此事,便猜到七八分,脸上顿显不平之色:“可是哪个杀千刀的说起这事了?太尉不是jiāo代了这事儿谁说谁死么!这才过了多久,就有人想找死了?”傅幽人一听,顿时跌足道:“太尉也说了?”流星连忙摆手又说:“太尉啥也没说!”傅幽人原来对此也没所谓的,如今一想,自己名声可烂得要死,全京师谁不说他先后献宠柳祁、哀帝,如今又攀附太尉,只怕要令伏骄男也遭到抹黑,一想到这个,那傅幽人更是痛心不已。
流星见傅幽人十分不痛快,又说道:“太尉根本不信这件事!别说是他,我也不信!阿大也不信,不信你问,连廊下扫地的郭奶奶也不信!只要是认得傅郎的人,都不会信这样没头脑的话!”傅幽人见流星这样信誓旦旦的可笑,然而他转念一想:“所以连扫地的郭奶奶也知道这事了?”
傅幽人也是心如死灰,没法好好聊下去了。如今正入夏,傅幽人也是烦躁不已,不想和流星聊天,也不想留在太尉府里,半日便招了马车,往魏宅去。那儿原来是傅幽人的傅宅,傅幽人见魏略囊中羞涩买不起房,那魏略又不肯收钱。傅幽人便说:“反正我住了太尉府,那傅宅空着也不好,你就去那儿住住罢!”魏略原在宅子里纳凉,见傅幽人来了,还带着包袱,不觉失笑,说道:“我还以为你多大方,说要送房子给我,怎知道是骗我的,我才住多少天,你就忍不住连人带细软的跑回来了?”傅幽人却笑道:“我回来住两日也不成?”魏略却道:“不成、不成!你来这儿,麻烦就来了。”傅幽人见魏略摇头摆手的姿态好笑,却道:“那就看我怎么烦死你。”魏略也是打了哈哈,又吩咐下人说:“把东厢收拾出来。”说着,魏略又笑道:“那园子我修整过了,如今东厢窗外半夜能看见月挂梧桐。”
傅幽人在东厢卧下,时到午夜,推窗远望,果然看见一尊缺月挂疏桐,更显得这月清冷,这桐离披,只懂得大俗即大雅的傅幽人还是喜欢花好月圆。故翌日早晨,二人早起吃饭,那傅幽人说道:“那窗景确实改过了,你也费了大力气啊,怎么你自己不住,还留给我住?”魏略便道:“我又不至于半夜好好的不睡坐起来看窗外。”傅幽人闻言一怔,才默默了半天,又笑道:“你知道有这个好景,自然也有睡不好的时候。”魏略便道:“那是我读书至半夜的时候,不为私qíng为功名。”这魏略自己已经看透,自己只能在贱人和贵人之间二选一,那么他肯定是要为后者而奋斗的。傅幽人看着魏略那股子坚韧的、奋发的又带骄傲的劲儿,也是颇为唏嘘,又看魏略那张容色倾城的脸,更是自伤不已。
魏略比真正的傅天略还年轻七八岁,又没傅天略吃的那些苦,都在柳祁那儿好吃好住的养着,出落得更是水灵青嫩,又因魏略个xing比较文艺,没有傅天略那么庸俗的审美,自不当男宠以来也不爱穿红着绿的。如今正得意,只穿着一袭chūn袍,整个人便如水葱一般,正应了那句“庾郎年最少,青糙妒chūn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