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鸳鸯也没在意,只说:“你怎么也不会当差了?没看见我和你们主人有话要说!”傅幽人闻言,更觉心中泛酸,只垂头答应了一声便退下了。骄男见傅幽人出去并带上了门,便道:“有什么话,你可以说了?”伏鸳鸯便是一脸愁云惨雾地说:“实话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呀!”说着,伏鸳鸯便拉了把椅子坐下来,郁郁说道:“那天回去之后,花姬就郁郁寡欢的,我问她她又不说!你知道我是急xing子的,和她吵嚷了两句,她只会哭,忽地叫我来求你,让她母子进径山寺修行,她愿意做径山寺的奴仆。我以为她说的是赌气话,却竟像是真的。这也奇怪了,她怎么突然要这样起来?且为何要问你,这事好歹是要问皇上的呀!”骄男闻言一叹,说道:“她有她的想法。你依了她便是了。但她要问我,确实是错了,须知我有什么计较?只怕太后不依罢了!”伏鸳鸯却笑道:“我虽然不明白,但你怎么也不明白了?现在太后正把你比个金疙瘩还宝贝,你都能依的她怎么就不依了?”骄男却笑道:“我倒明白了,你不是来求我答应,是求我去求太后答应罢了!”伏鸳鸯笑了,大方点头道:“可不是这个意思么!”骄男爱与伏鸳鸯玩笑,那伏鸳鸯的明快和任xing,有时能让骄男看见隐约的天略,但却又很不相同。天略虽然外表任xing明快,但因为身世坎坷,比不得伏鸳鸯的纵qíng天真,那样穿红着绿、嬉笑怒骂的天略心里有时多疑残忍、有时脆弱敏感。
傅幽人仍然坐在窗边看雨,享受难得的静谧。他自当了傅幽人以来,就不曾有过片刻的闲暇和安逸,但他并不怨天,他只怪自己。傅天略当年执掌教坊,对被bī死的倡伎视若无睹,对被卖身的良家无动于衷,偷用私奴,诱良为娼,最后连杀人放火都gān了。想到这些,他就觉得真特么是自作孽。之前他还会想:“那皇太后的报应什么时候来呢?”现在倒不这么想了。他只会说:“其实皇太后一直都挺煎熬的,现在和骄男相认了,只求他们两个都好好的。”所以现在他只想:“那么柳祁的报应什么时候来?马蛋老子觉得自己仿佛等不到那一天了!”
傅幽人原在沉思着,听见响动便回过神来,看见伏鸳鸯已经从书房里走出来了,又斜乜了傅幽人一眼。傅幽人便慢慢站起来,行礼说道:“恭送鸳鸯少爷。”伏鸳鸯便笑道:“我看你对我倒不如以往尊敬恭谨了。”傅幽人说道:“原来是迦蓝圣宗吩咐,让我在佛门不要太多规矩。不曾想冒犯了鸳鸯少爷,罪过、罪过!”伏鸳鸯一笑,大手一挥说:“没事!我反倒喜欢你这样子!继续保持!”那傅幽人倒是没想到,便噎住了。
那伏圣后与皇太后算是彻底撕破脸了,伏骄男差点因此送命,傅幽人对伏圣后实在很难不怨恨。他又想,现在真相大白,伏鸳鸯自然是站在伏圣后那边的,伏骄男也只能在皇太后那边。伏骄男在哪边,傅幽人便在哪边,所以傅幽人对伏鸳鸯表现出一些敌视的qíng绪,这也是跟太后表忠心用的。
伏骄男抬头看着天空舒展的云彩,心中却无法自在。皇太后又何尝不是?她的心cháo翻涌,但掌中那杯茶水却是波澜不兴,一如她的神色。当鸾音报说“傅幽人来了”的时候,皇太后却微微抬了一下眉眼,说:“传。”傅幽人应了传召而来,身上还是鸦黑的衣服,脸上苍白,一样的样子。皇太后放下手中的茶杯,说:“骄男最近怎么样?”傅幽人便答道:“启禀太后,公子骄男都很好,有劳皇太后挂心。”皇太后冷哼一声,说道:“那你知道,骄男跟你说了,他不愿意认祖归宗么?”这话倒是伏骄男的言语,他为求自在沉静,自然是不愿意当皇子的。傅幽人只好说道:“奴身份微末,公子骄男并不会以大事相告。”皇太后苦笑一声,说道:“你能够先后赢取祁公和皇上的信任,怎么在骄男这儿就施展不开你辗转腾挪的本领了?”傅幽人暗道:“皇太后何等威风,先后镇压老侯爷和新皇帝,怎么在迦蓝面前就使不出那威bī利诱的杀手锏了?”然而给他腔子里装熊心豹子胆,他也是不敢当面说这话的,只好答道:“这世上,大概没什么人能够在迦蓝圣宗面前施展本领。”皇太后便道:“你这话何解?”傅幽人便道:“依奴看来——可能太后不信,但是这公子骄男现在真的是全身心地当了迦蓝圣宗,再不是以前那个野xing雄心的天之骄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