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染抬头看著他满脸的惊愕,只回答了一句话。
“你忘了你曾经对我说过那是一个世子?”
李夕持脑海中立刻只剩下一片空白。
是自己太疏忽了麽?他真不记得自己曾经对燕染说过孩子的xing别,更从未允许任何人再与燕染谈论孩子的问题。
然而事实却摆在眼前。
是自己忘记了曾经说过的话麽?怎麽会如此?
生平头一次,李夕持觉得无力。
虽然表面依旧是冷漠高傲的,但事实上自从梦笔轩的那一场鞭笞之後,自己的冷静早已失去,甚至变得比一般还要不如。
现在又应该怎麽办?
虽然身经百战,但是此时此刻,李夕持却想不出任何合适的说辞。
“不是你想像的那样……燕染,你听我说,那孩子……”
燕染被他紧紧抓住,却似乎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只木然地将繈褓小心地放到桌上。
“我就知道……就算你说那是一个郡主,我也还不死心的过来看…可你果然是骗我的……”他喃喃自语,“我只是无法置信……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让它忍饥挨饿,让它和我一起受冻,是我没保护好它……”
燕染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後几乎就要成为一片哽咽。但他的脸上却没有泪水,仿佛早已流gān。
“不是你的错……燕染……不是你的错……”
距离燕染仅一步之遥,李夕持却无力再去靠近。
孩子其实在出生时就已经虚弱不堪,那日燕染遭到鞭挞,孩子生出之後便不会啼哭。当郑长吉抱著那个一团血污的小小躯体走出来的时候,李夕持的胸口仿佛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
虽然他当即派人去宫内请太医,但是这个孩子依旧在几个时辰後就匆匆地 离开了人世。
第36章
看著那小小的、孱弱的身体。李夕持生平第一次感到害怕。
是他亲手扼杀了自己的骨ròu,真正有罪的人,是他李夕持。
自从孩子死去那天开始,李夕持便被这样一种前所未有的负罪感笼罩。
最初的几个晚上,只要一闭上眼睛,那个血淋淋的小东西就会出现在面前,蹒跚著脚步唤他‘爹亲’,然而只要李夕持伸手去抱,它就会变成一滩血污。
虽然依旧在人前做出一如既往的高傲与冷酷,但这样的梦,已经让李夕持疲惫不堪。
因此当燕染提出要见孩子一面的时候,他坚信,燕染更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
事qíng到了最後,找一个替身似乎是无可奈何,却又唯一的办法了。而之所以选择女孩,是因为李夕持不能让一个与自己毫无血缘的孩子入宗祠,承封号──或者说他暗中还对将来有期待,期待著燕染能最终与自己和解。
那麽他们或许还能够再生出一个,或者几个孩子来。并且让其中的一个,继承自己的封号。
可是这美好的幻想,却因为自己缺失掉的一点记忆而陡然成为了泡影!
眼前,燕染依旧在等待著他的解释。可李夕持却苍白了脸色,无法再将这个谎言圆满。
“都过去了……孩子它已经,已经再入轮回了。”
一片死寂中,他低声这样说道,像是在对燕染解释,又似乎是在安慰自己:“你如果愿意,我们还可以再、再生,这次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们……”
可是燕染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他忽然变得异常安静,整个人深深地蜷进了靠椅里,额前几缕长发垂下来,遮住了表qíng。
李夕持害怕燕染的安静,这比爆发出来的悲伤更令他感到无措。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燕染终於又幽幽地问道:“……你把他埋在哪里?我要去见他。”
李夕持正要回答,忽然见一个小厮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禀告道:“王、王爷……沈公子和郑长吉现在东厢里,郑长吉他还受了重伤!”
这句话犹如一声闷雷,让花厅里的气氛更惊怖几分。
听见沈赢秋出了事,李夕持立刻想要去看,却更无法放下燕染一个人在这里,他正两难之际,却没料到燕染竟会比他更快地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
见状,李夕持急忙将繈褓jiāo给小厮,三步并作两步跟在了燕染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