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明,散尽人声的寺院显出日间没有的静穆来,在细碎的塔铃声中更显寂寥。李章依着顾绣的jiāo代独自在小径上走着,一路感觉着刺入肌肤般的莫名冷冽,深深皱眉。
后院的角门边,一辆马车静静地候着,拉车的马不安地踏着碎步,喷着响鼻,在静夜里显得十分突兀嘈杂,却冲散了让李章警惕的那种冷冽。李章不禁回身多看了两眼。
顾绣从车中探出身来,对着李章笑着招手:“章儿!”
李章忙笑着应了,随后看向一左一右站在马车边上的凌峰和凌云聪。凌云聪始终垂着头,右手无意识地紧紧抓着马缰,无意和李章打招呼。凌峰看了凌云聪一眼,对着李章抱拳一礼:“凌峰,替云聪谢过李知事了!”
李章连连摆手,对着凌峰讷讷不知如何应对。他从小敬佩这位姨夫,却是几次相见都qíng状尴尬,让他总是无措。
凌云聪闻言震了一下,慢慢抬起头来,背光的脸上看不清表qíng,一双眼睛却亮得慑人。他就这么静静地盯着李章,让李章有些迷惑地同样看着他不语。
顾绣看看凌云聪又看看李章,低低叹了口气,gān脆卷起车帘,对着凌云聪晃了下手里的帕子:“莫愣怔了,城门就快开了。”
凌云聪微微一颤,低头牵起缰绳,拉马向角门走去。
李章见凌云聪始终没有上车的意思,轻轻叫了声:“表哥——”
凌云聪顿住。
“还是坐车里吧。”
凌云聪的背绷得紧紧的,头埋得更低。李章正yù再说,凌云聪猛然跃起,脚尖一点车辕,纵入车中。原本安稳的马受此惊扰咴咻咻地叫了起来,一旁的凌峰紧了紧手中的缰绳,轻声喝止着马儿,一边不着痕迹地暗暗叹了口气。
李章看着姨夫失意落寞的样子,忽略了凌云聪的闹脾气,走过去和凌峰并肩而行。身后,顾绣再次絮絮地抱怨起凌云聪来。
城门将开时,一辆马车缓缓驶出寺院角门,向安门而去。
第49章 后果
李章送走凌云聪一家后,又回去给娘亲重新熬好粥煨在炭炉上,才回去自己办公的府衙。刚进屋,就见暗卫白杉从yīn影处现身,默不作声地躬身施礼。李章愣了下,随即对白杉解释道:“凌云聪的事,我会自己对王爷说。”
“白杉非为此事而来。白杉想说的是,昨夜探得的太子的消息,今日已不在报恩寺。”
“太子也在报恩寺?”李章震惊地停步。
“是。十八半夜探得的消息,因其他暗卫都被调开而无法传出。十八碍于身份,只能远远看见太子一面,无法继续接近,早食后再探时,又已无踪。十八担心太子已离开,特意来报。”
“他是何时确认太子在报恩寺的?”
“寅时前后。”
“位置呢?”
“方丈院。”
李章这下真的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方丈院正在寺院的右后方,离凌云聪他们离开的角门不远,而他一路上感觉到的冷冽气息,也正是从那里开始,直至马车边上……
他心中大震,一边让白杉迅速报知靳白,一边急报禁军统领下令出城追堵。他满心懊恼地追上城楼,澹白的冬日朝阳下,一望无际的萧索田野,却哪里还有那辆马车的踪影!
很快,城中的定东军集结而出,与驻扎在城外的定南军一起,向顾家庄方向进发。李章一直站在城楼上看着,直到大军完全消失,才有些失神地走下城楼。
城下站着四个神qíng严肃的禁卫,李章没有意外地停步,背过双臂让他们上绑。禁卫沉默地绑好,低声道:“王爷十分震怒,李知事请好自为之。”
李章低眉敛目:“我知道了。”
禁卫奉司马逸的命令把李章带回王府。李章看着空旷寂寥的王府,心头百感jiāo集。
司马逸当初罪名坐实后,京中王府亦被查封,府中仆侍姬妾皆被发为官奴,早被卖得七七八八。王妃与小世子因被悯妃紧紧护住,才得以暂时保全。司马逸脱困后,城中千头万绪,又逢定西、定南军围城,司马逸始终留宿在军营之中,无暇顾及王府。及至回京途中因病滞留而幸免于难的风瑜寻进军营,他又在守城中受了重伤,才按照靳白的意思搬回王府,由风瑜总管着置了些必要的奴仆侍婢,和当日的繁华绮丽已是不可同日而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