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凡劫_作者:慕容春华(272)

2017-07-23 慕容春华

  站笼囚车从大明宫望仙门出来,经过长乐大街,到东市西角转向西行,进入皇城大街,直向金光门行去。

  一个和尚站在西市的转角处,站在雨中。这是白马寺的宏道大师。他身穿白色僧袍——好奇怪,和尚的僧袍,以黑灰二色为常,以huáng色为隆,以红色为重,哪里见过穿白色僧袍的和尚。

  但宏道就穿的是白色僧袍。

  宏道一见站笼囚车到来,立即向站笼中的知玄大师跪了下去,默默地磕了三个头。

  刹时间,十个和尚,百个和尚,千个和尚,从各处默默地走出来,默默地向站笼囚车跪下去,默默地磕头。

  知玄连忙在囚车中端端正正地跪下还礼,也是默默地,热泪从他的老眼中流到了老脸上。

  普天下几千万大唐人啊,吃呀,喝呀,劳呀,作呀,拐呀,骗呀,拚呀,杀呀,偷呀,抢呀,行呀,走呀,笑呀,哭呀,嫖呀,赌呀,娼呀,yín呀……谁去思考过天地生成这个与一切有qíng生物无qíng生物有感生物无感生物的生老病死大小寿夭完全没有关系的问题?天地怎么生成的,与谁过日子有多少关系?可是,人不追寻本源,还叫有感生物有qíng生物吗?为什么有一个人去思索探寻了,反而被押进了站笼,流放到荒无人烟的星宿海去?

  有和尚哭出了声。

  刹时间,皇城大街上,响起了一片哭声。

  皇城大街很宽,大约有二百米宽,折合成丈,也有六七十丈,倒象一个大广场。和尚们离押送囚车的卫队很远,构不成抢劫囚犯的威胁,卫队也没有理由*。

  不断有和尚从街两边走出来,向着站笼囚车跪下,与知玄作别。

  没有喊叫,没有咒骂,只有磕头,哭声,风声,雨声……

  站笼囚车出了金光门,长官命令把城门关上,以免城内的和尚跟着行走。

  可是,城门外也有不少和尚,等着在为知玄送行。三三五五的和尚,各自跪路边,零散地直跪在到十里长亭。前来送行的和尚,几近万人。

  十坦长亭过后,送行的和尚少了,却有三三五五的和尚在两边山野间,远远地跟着押送的车队,不知是在作护送,还是要一直跟到星宿海去。

  宏道远远地跟在押送队的后面,不知是因为崇拜而不舍,还是想远送到不知多远的地方再作别?

  队伍过了湟河,这时是中午。

  湟河两岸,是秦朝阿房宫旧址。已有前队在阿房宫的废墟高台附近的大官道旁准备了gān粮和水,分发到将士手中。有人攀上站笼,递了一份到知玄手中。将士们且走且吃,并不停留,大概是想过了沣河再扎营歇息。果然,huáng昏时,大队过了沣河后,在西岸扎营歇息。

  宏道一直在大队后面远远跟随。他一直在犹豫,是不是该把知玄劫走?可是,一过了湟河,他就明白,他连犹豫的资格都没有了。赵归真跟在后面,隐隐约约,若即若离。宏道就算下了决心不顾王法要劫人,只怕也不能得手。

  他没有过河。他站在沣河东岸,等着赵归真现身出来。

  果然,最后一队官兵上船后,河岸上只剩下宏道一人时,赵归真现身了。

  赵归真从暮色中飘出来,飘到离宏道二十丈处,站定后,却叉手向着湟河上游作礼道:“文安前辈,归真在此有礼了。”

  宏道一动不动,垂下了头。

  从湟河上游的苍茫暮色中,飘来了文安仙姑。她是轩辕集的弟子,在道教中,辈份起码比赵归真高出两三辈。所以赵归真只要知道她在场,就要先行见礼。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在场,要杀宏道,还有些不便。

  文安仙姑飘到场中,飘到离宏道二十丈远的另一个地方站定,沉声喊:“宏道!”

  宏道自从练成神变功夫后,一直没有去找老文安公主,他二直忙于恢复整顿白马寺的佛制佛誉。到了此时,他是避无可避了,只好转身见礼道:“宏道在。”

  这一声“宏道在”的回答,既恭谨,又充满了内疚之qíng,老文安一听,顿时热泪盈眶,险些就掉了下来。

  宏道更低地垂下了头,不敢正视文安道姑的脸。

  “你抬起头来。”文安仙姑说。

  宏道抬起了头——他已恢复了平静。他一生献身于宗教,受令修习神变功夫以光大佛门。中了刘玄靖的迷qíng乱xing*之后,与当时年轻貌美的文安公主苟合,使文安公主有了身孕。接下来,文安公主寻死觅活,他连续几晚上偷进宫中,求她不要自杀。事发后,文安公主被德宗流放到了星宿海,他被流放到了岭南。他遭到了来自道教和佛门至尊教的双重*,却硬是东躲西藏,练成了摄摩腾的神变功夫。练成神功后,他硬是忍着内心的思恋,没有去找文安仙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