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chūn霞道:“白马寺主在武林和江湖中的声誉与少林掌门人齐名,晚辈本当相信的。佛门高僧也不会对人打诳语的。可是,晚辈相信一件事,如若事关佛门清誉,高僧们是宁肯自己破戒下地狱,也要打诳语的。所以,要说就请前辈务必要说真话。不说真话,晚辈是死在白马寺也不会jiāo还《阿含经》的。”
寺主一听,顿时垂下眼皮。阳chūn霞看见他咬紧了牙,明白寺主正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
方丈室中很静,静得连寺主的僧袍抖动的声音都能听到。
寺主在抖吗?上座和维那连看也不忍看,各自闭上了眼睛。
良久,寺主睁开双眼道:“chūn霞,你先将《阿含经》jiāo与你宏法师叔,让他拿去觅地藏好。”
阳chūn霞一愕,随即明白,寺主已经打算讲真话了。称呼先变了——宏法师叔?莫非她的先父与宏法和尚是师兄弟?是白马寺和尚?
阳chūn霞从怀中将六本经卷一一取出,还与宏法。她从宏法静室中取去的三本经书是长安纸石印线装的经书,而梵文原本的三卷《阿含经》却是帛纸,即以丝绸织制的、一定尺寸的、四边含封口的丝织物书写装订而成卷的经卷。
宏法接过经卷,yù要礼拜,寺主说:“此时不必多礼,以后择定吉日,由上座专门举行法事。你二人一起去将经书觅地藏好,不必在此搅扰。”
上座与宏法已经明白了寺主此举的意思,二人拜倒在地,竟然叩足了九个头,方才含泪退出,寺主也不阻止。
方丈室中只剩下寺主和阳chūn霞两个人时寺主道:“chūn霞,你先发一个毒誓,你听了老衲所讲的一切后,发誓不向任何人寻仇,也不将你所知道的向任何人讲述半句。”
阳chūn霞道:“杀父仇人也不准晚辈去寻仇么?”
“你有杀父仇人,可你没有理由去寻仇。因为你的父亲是罪在当杀之列。你发誓吧。”
“晚辈不能发这毒誓。”
寺主慢慢抬起手掌,对准他自己的天灵道:“老衲受了你归还的经书,原当以真话相告。可你不发毒誓,老衲便自毙以谢也不愿讲出你想知道的话。”
热泪从阳chūn霞的双目中夺眶而出。要她不为父报仇,这比杀她还更使她难过。她可以不发毒誓,不从白马寺寺主口中得知实qíng。她可以回师门去缠着她的师父神尼追问。也可以从其它途径去打听。可是——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她沉默了半响,问:“我先父是白马寺的人杀的?”
寺主沉默了半响道:“是我杀的。”
“你杀的?”阳chūn霞大叫,一弹而起。
“是的,是老衲亲手杀的。”
“你为什么要杀他?”阳chūn霞手握剑把大叫,忘了鞘内是柄断剑。
“你坐下,老衲正要告诉你这一点。你不是很想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吗?”寺主平静地说。
阳chūn霞复又坐下,杀气升腾之际,本能地打开了长剑的锁簧,只是还没有记起里面只有半截断剑。
“好。你注意听好了。”寺主说。“这件事很长,我已传音人密令宏法安排,不准放人进来打搅。你父亲是我杀的。可他罪有应得。如若你听完我讲的前因后果,你仍要报仇,冲着老衲来好了。老衲纵然武功高你十倍二十倍,也不会还手的。”
“快讲!”阳chūn霞大吼。
寺主不动声色,双手却开始不断地数着念珠。他说:“距今二十一年前,是本朝德宗皇帝贞元十九年。其时德宗帝已经时常龙体欠安了。西京长安皇族在神龙寺为德宗帝进香祈祷。住在东都宫城内的宋昭容带着她的女儿,即德宗帝的第七个女儿文安公主,前来白马寺进香。”
“文安公主是我母亲吗?”阳chūn霞尖声问。
“是。当时除了皇家的金吾卫禁卫军负责寺外和寺内的禁卫外,本寺也安排了护卫武僧。因为要是皇族成员在本寺有了闪失,本寺可吃罪不起。本寺的护寺武僧中,有一位武功很高的中年武僧,专门负责宋昭容和她的女儿文安公主的安全。这位武僧法号叫宏道——”
“这位宏道大师就是我父亲吗?”
“是。”
“他老人家和宏法大师是师兄师弟?”
“是。他长宏法两岁,是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