惘然劫_作者:南康/白起/康康(30)


刚踏上向书房去的小径,便听到不远处传来刻意压低的男人嗓音,低沉中带一点沙哑,是二爷!
不yù混于他们兄弟当中,少言便在假山后立定了,悄悄探出头。
青翠yù滴的竹丛下站着三个人。背对着的一身玄衣,劲削身材,正是五爷。对面的,是满脸气愤不已的二爷,二爷身后,则是和他一向形影不离的四爷,依然淡定自如。
满地是纵横的树枝的光影,一阵风chuī来,那些光影便在三个人身上来来去去。
「老五,香料的事大家心里有数,只恨我一时不察中了你的jian计。可你也别狂,想要我手中的香料生意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二爷狠狠地盯着五爷,双目bào突,看上去恨不得扑上咬五爷一口。
漫不经心地轻笑过后是五爷的声音,「二哥,我可从来没想过要抢你的香料生意。这种东西,进货麻烦保管麻烦,利润又不是顶高,真要送到我手上,我还得惦量惦量。」
「你……」听见他不屑的语气,二爷脸涨得通红,却又找不出话来反驳,只能张着嘴,说出一连串的「你……你……」
少言叹气,骂人最忌心浮气躁,像二爷这般被针戳了一下似的面红筋跳bào躁如雷,如何能扳倒不动如山的五爷。
「够了,二哥。」四爷冷眼看着,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该走了,老五事多,别耽搁他。」
二爷虽然心有不甘,但听了四爷的话,也只得冷哼一声,袖子一甩便随着四爷走了。
五爷注视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你还不出来?」冷冷的声音传来,连微熏的chūn风也变得冰冷刺骨。
少言依言刚走到五爷身边,叫了声「五爷」。五爷突然伸出手,托起着他的下颔。正在诧异,五爷的手却沿着他的颈子滑了下去,掌心中的厚茧摩擦着光滑如丝的皮肤,刺得少言有点心慌,这样的亲昵在五爷来说是破天荒的。
「五爷?」少言问道。
五爷放开了手,转过身向书房走去,「你昨夜去了哪里?」
「遇到了儿时的一个朋友,便在他那里留宿了。」少言实话实说。
五爷极低极低地哼一声。
来到书房,窗下chuáng榻依然!
五爷在榻上坐了,一脸深思,「与我们预想的不太一样,本以为这回一定会扳倒了二哥,可没想到四哥会凭空cha进来。」沉吟了一会儿,又说道:「二哥他为人既蠢又笨,脾气又躁,四哥为什么还帮他堵漏dòng?堵得完么?只怕不出几年,他手头上那点钱就都补给二哥了。」少言同意,二爷为人急功近利,刚愎自用又吃不得苦,做生意屡有失败。
「四爷与二爷向来要好,护着他也不是什么怪事。」
五爷从鼻子冷冷地哼一声,「迂腐!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以前还以为四哥是个人物,没想到他也如此愚昧,只为兄弟之qíng便将自己也卷进来。这一段时间多留点心,看看四哥有什么办法能够赚十万两回来。」
眨眼间,端午节便到了,端午时值农历五月,正是仲夏疫厉流行的季节,俗称「恶月」,《大戴礼》记:「蓄兰,为沐浴也」,以禳除毒气。丁家对这套更是看重,艾叶与菖蒲早已经由仆役高高悬于门框之上,雄huáng酒亦已温好。
时至正午,府中上上下下忙做一团,按惯例,每年端午都要在西院举行家宴,仆役们也有半天的假,容他们窝在居住之地饮酒取乐。
每年的这个时节,少言都是早早地避了出去,以免面对丁老爷,没料想今年大夫人竟然提前两天便叫人来传话,说家宴请十三少爷务必出席。
自那日谈过后,大夫人便时常对少言加以特别关心,连派来服侍的人也增加到了四个,最后还是少言婉拒了。
不明白大夫人心中的打算,少言以不变应万变。若说是大夫人念在故人的qíng分上,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信的,进府四年了,难道此时才想起来还有他这个人。
况且大夫人一介女流,却能在虎láng之窝的丁家站稳脚跟,连几位少爷等闲都不敢拂逆,又岂是好相处的。因此少言接到帖子时便打定了主意,只去露个脸,找个机会再走便是了,不必为了这件事惹大夫人不快,也不必久留让其他的丁家少爷看着碍眼。
西院占地颇广,仅有正房五间偏房三间,向来无人居住。之所以选在这里摆宴,却是因为庭中那那弯流水,从东墙下引进,弯弯地绕过半个西院沿北墙而出,两岸遍植垂柳,微风拂来,宛如烟云缭绕。
刚跨进去,便听见脆生生一声「十三哥」,却是五夫人房中的丁哲,排行二十一,年方三岁,白里透红的一张小脸,头上扎着冲天辫,大红袄翠绿裤,胸前长命锁dàng来dàng去,正咧着小嘴向他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