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亿花白的浓眉拧动了几下,瞧着他:“少阳症本来就有发热,——伤寒邪犯少阳,病在半表半里,邪正相争,正胜yù拒邪出于表,邪胜yù入里并于yīn,故往来寒热,便为发热。小柴胡汤正是对发热去的,为何还怕发热?”
“此热不同于彼热!伤寒少阳证的发热是正邪相争于半表半里间而出现的发热,而温病少阳是本身感受的就是温邪,前医用药错误导致坏证,热邪弥散入络,两种热完全不同,温病的热会灼伤津液的!所以不能再用小柴胡汤继续伤津!”
“小柴胡汤伤津?”林亿笑了笑,道:“柴胡能治寒热邪气,入肝胆经,轻清升散,宣透疏解,既能透达少阳之邪从外而散,又能疏泄气机郁滞,是少阳解表圣药,而huáng芩,长于解肌热,退往来寒热,这方子是治疗少阳病的主方,正是对证的好方!”
第52章 只吃一剂
叶知秋急了,道:“伯父!请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我反复qiáng调了,病患的病是温病,感受的是温邪!虽然也是病在少阳,但是病邪不同于伤寒。如果这是伤寒少阳证,用小柴胡汤自然是最妥当不过的,可是这不是啊,是温病引起的少阳证,温病本来就伤津,再投入小柴胡汤这些辛温苦寒药,无异于火上浇油!伯父,温病跟伤寒真的不一样,不能用伤寒的药方治疗温病啊!”
一个坐堂大夫冷笑道:“温病感受的依旧是寒邪,只是有发热症状,才叫温病。什么时候成了感受温邪了?”
林亿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随便cha嘴,免得给人以整个林亿医馆的人围攻叶知秋一个人的印象。笑了笑,对叶知秋道:“你说导致温病的原因是感受的温邪,只怕不对吧!《素问·生气通天论》有云:‘冬伤于寒,chūn必病温’,《灵枢·论疾诊尺》也说:‘冬伤于寒,chūn生瘅热。’都是说的冬季感受了寒邪,chūn来才会发生温病,由此可见,温病感受的是寒邪,伏而后发,怎么成了热邪了?”
“我说了,《huáng帝内经》关于温病的观点是不对的!”
林亿面色一沉,道:“贤侄,你敢于评说前贤典籍,勇气可嘉,但是,对前贤经典还是应该有一些应有的尊重的。要知道,你现在学的用的医术,都是从这些经典中来的。”
“我非常尊重这些古籍经典,所以我才把它们背了个滚瓜烂熟,但是,前贤也是人,是人就会犯错误,不能因为他是经典就一味盲从。关于温病的论述,他们说的就是不对的,我们必须正视这一点,否则,我们在错误的理论指引下,只能会得出错误的实践来!我爷爷给二皇子治病,就是在这种错误理论指导下的错误实践,结果就是二皇子的死亡!伯父还想让这样的悲剧重蹈覆辙吗?”
这一次,林亿的徒弟们和坐堂大夫们面面相觑,没有呵斥。
林亿更是心头一凛,如果这番话是在二皇子病案听审之前听到,他虽然不会用自己长辈和名医的身份加以训斥,但一定会会据理力争,跟对方辩论一番,但是,二皇子的病蹊跷之处,听了孙用和分析的温病跟伤寒的不同,已经让他开始对这个问题不得不认真对待了,毕竟,孙用和不禁名气上跟他不相上下,也是官家侍御医,而且年岁比他长,论起来还是医林前辈,高他一辈,他的话不能不引起他的重视。现在,听孙用和说出这病不是伤寒,而是温病,不能用伤寒的方子治,否则会出现二皇子一样的结果,联想到先前的思考,他不能不谨慎对待叶知秋的这个意见了。
叶知秋见他似乎有活动之意,急忙趁热的打铁,有道:“病患的病症很明显不同于一般的伤寒少阳症,咱们从最初来分析,病患最初的病,口微渴,脉浮数。伤寒不伤yīn液,所以不会出现口渴,而病患口微渴,说明津液有伤,也就不是伤寒。另外,病患脉浮数,太阳病都是脉浮,其中太阳中风是脉浮缓,太阳伤寒是脉浮紧,都没有脉数。脉数多见于热证,外感热邪亢盛,正邪相争,气血受邪热鼓动而运行加速,就会出现数脉。伤寒则不一样,它感受的是寒邪,寒主收凝,只能出现缓脉紧脉,而不会出现数脉。由此可见,病患最初患的不是伤寒,而是温病!是独立于伤寒的温病!”
林亿瞧着他,没有说话。
叶知秋继续道:“我说得温病都不是《伤寒论》里的伤寒误治导致的温病,而是完全不同于伤寒的温病。病患最初患的就是温病,而不是伤寒。要证明这一点,除了刚才说的脉象和口渴之外,还可以反推!——如果病患得的是伤寒,那前医用升散药和清热存yīn药,就算效果不明显,也不会出现变证吧?可是为什么用了这些伤寒药,病人却出现了胁痛不能转侧,喊痛之声连街外面都能听到,这已经足以说明病患得的不是伤寒,而是温病。而温病跟伤寒不一样,前医用伤寒的药才导致了坏证!如果我们继续用伤寒的方子治疗下去,是否会出现危症?请伯父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