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下眼睫,低声一叹:“你何苦又说这些?我如今已是……已是……”
沈墨钩亦是长叹。
苏小缺眼圈一红,道:“快放开手,我夫君病重,得赶紧回去……你若是当真还念着我,日后去何家找我吧。”
说着拉过缰绳,沈墨钩深深看他一眼,松开辔头,柔声道:“我会来找你。”
苏小缺听他这般深qíng款款,只恶心得浑身jī皮疙瘩粒粒乍起汗毛倒竖,轻抖马鞭,绝尘而去,待走远,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让这老不羞去何家找麻烦去!最好被捉了骟个gān净关在猪笼里沉了塘,居然敢调戏老子!”
谢天璧在车中听他骂得酣畅痛快,不禁微笑,心里那一点隐隐的烦躁忐忑却是越来越浓。
急奔一日,行了三百余里,已到了乌济镇,两人在客栈住下。
别的易容药物若是长时间敷于脸上,往往会使得皮肤溃烂刺痒,天香胶却是透气滋润,并无一丝不适,故两人洗漱后,仍将天香胶凝成的面具覆上,谢天璧却沉吟道:“沈墨钩可能已经看穿了。”
苏小缺吓了一大跳:“怎么可能?他若看出来,为何不当场揭穿?”
谢天璧道:“因为那里还属怀龙山,他允诺只要在怀龙山,便不对我出手。沈墨钩成名已久,断不会对后辈不守承诺。”
苏小缺深信谢天璧,自己还在白鹿山无忧无虑时,他早已涉足江湖,像一头野shòu,受过伤,却也有了越过无数陷阱的经验。
当下问道:“你怎么知道他知道了?”
他问得拗口,谢天璧答得却简洁:“心生警兆。”
苏小缺瞪他一眼,摸出一颗药丸送到他嘴里,道:“含着,莫要咽下去。”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小块香,放入桌案上的香炉里,燃起,只见一缕淡不可见青烟,从香炉顶上雕工粗陋的凤凰嘴中袅袅吐出,谢天璧闻到一股极为幽远的香气,只觉得神困体倦,连根手指都懒得动,口中药丸却散出寒意津津,登时脑中清醒手脚自如。
当下笑道:“提头走江湖,一点点疏忽足以致命。两年前,我初掌大权,玄冥星使欺我年少,收服梭河水盟时,他勾结两路舵主设伏杀我,我也曾这般心生警兆。”
苏小缺将几支透骨针竖着摆放在窗下门前,道“你爹不是教主吗?让你掌权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我爹只会袖手旁观,我是他儿子,但想做教主,他一根手指也不会助我,他要看我凭自己的能力坐上那个位置。我爹算是除聂叔叔外,江湖中的绝顶人物了,以后你见到他就会明白。”
苏小缺哈哈一笑:“不就是老魔一个嘛……玄冥星使后来怎么了?你接着说。”
谢天璧神色自若,眼神却是狠厉如刀:“那晚玄冥星使在酒菜碗筷里下药,船舱里埋了雷震子,再联合水盟高手从背后暗算,我之所以活下来,就是因为早有提防。”
苏小缺笑道:“原来你早就怀疑他。”
谢天璧道:“他在帮众面前对我执礼极恭,但我吩咐的事,却没有一件痛痛快快的做好,一定要给我留下些难处,他这般做作,我又怎会当真信任他?”
“所以我将玄冥星使和那两个舵主折磨了三天三夜,倒不是为了私怨,而是为了立威。”
苏小缺只庆幸唐一野没听到这番话,否则不待沈墨钩动手,已先拔刀相对了,他自己于正邪之分却是极为模糊,又不曾亲眼见到水盟众人的惨状,听谢天璧坦言相告,也就去了心结,随口道:“你残杀别人,还掰出一番大道理,当真是天生的qiáng盗坯子。”
谢天璧大笑。
两人一动一静,款款而谈,虽知沈墨钩极有可能出现,竟丝毫不觉惊惶恐惧。苏小缺没有逃难的感觉,谢天璧也没有。只希望沈墨钩慢点儿来,这融融chūn夜里,两人对坐忘机的时光,多一刻也是好的。
一时谢天璧看着烛火,思忖道:“沈墨钩在姝姬身边多年,备受宠幸,定是极为了解女人,可是今日却当着何君梦李沧羽等人与简青青毫无顾忌的调qíng,需知再yíndàng的女人,也不会愿意在陌生人前、丈夫眼皮下遇到到这种事罢?”
“沈墨钩jīng擅风月,难道连这点女人心思都不懂得?”
“所以……我想了一路,终是有些明白过来,也许沈墨钩根本就不认识简青青,只是在试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