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二郎吃鬼_作者:小窗浓睡(24)

2017-07-09 小窗浓睡

  湛华脸上一片热,抿了嘴唇垂头不语,钟二见他满腮酡艳柔媚动人,又瞧他惊魂甫定抖颤得可怜,遂一把搂紧了,埋下脑袋柔声安抚。湛华被他腮上胡渣搔得笑出声,挨在他怀里扭捏挣扎。汽车停在大厦前,湛华双脚仍软着,钟二将他背上楼,湛华环着他的脖子问:“我久不做人了,真不知道如今活人的心思。”钟二想了想便也随着附和:“我从来也不像人,更猜不透他们想什么。”他俩拐出了电梯,正见楼道里站着个老妇人,银丝蓬乱,瘦骨嶙峋,佝偻着腰背低身咳喘。湛华下地对那妇人道:“您找哪一个?”老妇人吓得一踉跄,朝着旁边一指道:“我找姓钟的法师,我儿子撞了邪,特来求大师收鬼。”

  他随声望过去,才看到yīn影中靠着个年轻人,一只手扶在墙上几乎立不稳,另一侧臂膀挎了一只鬼,面目模糊,身形隐约,宛若羞怯藏在人后,活人自然看它不见。钟二见状忙堵上去,那鬼还茫茫然不知所措,湛华转身去开门,钥匙cha进锁眼里,拨动机关缓缓转动,他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惨叫,好像细小的泡沫随风炸裂,回头对那妇人道:“惹你儿子的已鬼没了。”

  那一对母子千恩万谢的离开,他俩进了屋,湛华拿毛巾替钟二抹尽嘴,对方洋洋得意道:“近来找我的人真有不老少。”湛华说:“近来出的鬼也都是古怪。”他转身去厨房烧热水,又从冰箱拣出晚饭要烧的吃食,对着颗花椰默默发呆,没来由深叹一口气,回过脸对钟二道:“我去的那家里,住了两个活人一只鬼。可怜那男人虽能瞧见魂灵,却不知对方已死了,连累得活人不踏实,死人不安宁,不是作孽是什么。”钟二郎不以为然说:“你也是死人,还顾得管这许多。”他一偏头,满手还沾着湛华的香甜,jīng虫瞬时挣离重力涌上大脑,满眼泛出旖旎艳色,遂扯了湛华纵意行欢,二人嘻嘻哈哈一通闹,从厅堂齐齐滚进卧室里。

  太阳缓缓落下去,屋子被落日余光熏得昏huáng,湛华惹出一身汗,迈过钟二去浴室洗涮。他光脚出了屋,走到大厅时忽然感觉周身凉沁,一股湿冷钻过脚心直涌上天灵,不禁给唬得一激灵,忙往四处张望,却见墙角立了一团灰白的影子,模模糊糊凝在墙壁上,似要霪出淡淡的水汽。湛华披上衣服问:“你是哪一个?”对方朝他望一眼,身形微微向前倾,他忙往后退步,脚跟没踩稳,冰凉的雾气已bī到面前,有一股滑腻挨触到脸颊,没有血腥气味,只是透骨的冰凉。钟二郎闻声出了屋,懒洋洋靠着门框说:“哪来的鬼不要命,敢到我这里造次!”言罢深吸一口气,鼓起嘴对那鬼直chuī上去,湛华唬得忙躲到一边,却见刚才容身寸地狂风漫过,鬼魂被旋风袭卷,周身水汽似茧子一般层层剥下,渐渐展露出形貌,依稀便是刚才见过的陈任。

  待这场风bào停息,陈任浑身打颤,轻声对湛华说:“我本不想死,奈何如今已是如此,自己投不了胎,留在他身边又要毁人xing命,听闻有个法师会消灾除忧,特赶来请他替我排除忧虑,不曾想你也在这里,本想要打个招呼,哪知吓着了你。”湛华听他说“排除忧虑”,心里猛的一寒,刚要谋措些言辞,钟二郎却在一旁道:“哪个给你说老子与人排忧?你钟二爷爷是吃鬼的豪杰,一口咬下去叫你断头穿肠永不超生!我今天刚吃了一餐xing子好,你若是腿脚利落,便快逃命去,免得过会儿再我肚子里哭冤!”陈任笑一笑,垂下头淡淡说:“我已是走投无路,只求最后的解脱。”钟二郎被吵得不耐烦,五个指头攥住鬼头,埋下脸将他脖子咬断。

  纪扬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忽然翻身去找陈任,周辰芝一边抽泣一边打扫房子,地上落满他们刚才争吵摔砸的瓷片,她见纪扬慌慌张张从卧室里奔出,赤luǒ的脚踏在地板上,忙大声喝叫:“你去哪!你去哪!”一边哭着一边拎过拖鞋,蹲下身子替他套在脚上,泪水似断线的串珠滚下来。纪扬当下里一愣,自从陈任从冰柜爬出来,他便仿佛陷入迷梦,所有快乐糊涂又模糊,可味道又异样的甘甜,让他心肝qíng愿沉迷其中。纪扬握住周辰芝的手,好一会儿后轻轻说:“我们都有过错,可我总是对不住你。”他再抬起头,眼里又换上恍惚,吃醉酒一般东摇西晃四处找陈任。

  第19章

  纪扬将整间屋子翻遍,又沿着自家周围的道路找寻,每日天不亮就起身,从黎明奔波到深夜,仍然寻不到陈任的踪影。几天后,他终于身心俱疲,隐约知道自己可能再见不到陈任,沮丧之意无以掩瞒。周辰芝现也心如死灰,她明白夫妻的关系再不能维持,却仍不忍在此时离去,夫妻二人相敬如宾,小心翼翼过日子。这一日周辰芝心血想cháo忽然要吃火锅,纪扬难得起了兴致替她置办,他趁着妻子不在家打开冰柜将各样吃食一样一样罗列出来,羊ròu片、冻豆腐、各色荤素丸子摆出一地,深深的冰柜里好像盛着个狭小的天地。再往里面翻找,掀开几大袋水饺,下面压着大块的排骨,ròu排下埋着被冻实的ròu,敲一敲如磐石作响。纪扬心下中惊奇,不知道夫妻俩何时添置出这些居家的食物。他将冰冷的dòngròu一一清理出来,那些昔日填补不下的惨淡一点一点bào露到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