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尘扭动着面肌qiáng做一付和蔼可亲,绷紧的笑容直将对方唬得毛股悚然,湛华瞅一眼钟二连忙道:“那大可免了,咱们本不同路,日后还是少走动为好。”他又装模作样指着着时钟面露难色道:“这时候已不早,我们刚起chuáng还未吃午饭,也不好留你共用粗茶淡饭……”主人逐客令已下,来客却仍不已为意,绛尘不但毫无离退yù意,反倒更往湛华身前凑一步,抿起薄唇轻声道:“你说要吃饭,我倒想起附近有家好馆子,大师傅会做西洋点心,人都道滋味一绝,我听了也觉得有趣,只是独自去吃实在没意思,你若乐意不如陪我同往,也算咱们彼此从今冰释前嫌、尽褪gān戈。”这言语越发添出些热络,他两个一来二去似有几分勾搭意思,钟二郎立在一旁巴巴听着,直恨得口歪眼斜牙根发痒,几乎不曾冲进厨房cao一把菜刀将这道士剁得稀烂,然而他心中一动终于没动弹,暗道绛尘如此不知趣,纵是千刀万剐也不足弥恨,于是抢在湛华之前喜笑颜开道:“既是有人爱请,哪有不去的道理,咱们家里穷,几天几夜没米煮饭,正等着有善人来施舍。”言罢忙唤着湛华洗脸换衣服,自己在睡衣外面罩一袭棉外套,眉开眼笑问绛尘可是揣足了银两。
湛华知道钟二的心思,qiáng抑笑意打点收拾,换上钟二给的滚兔毛外衣,穿一双油光锃亮漆黑长皮靴,钟二郎也特特抹一脑袋桂花香头油,立在镜前比划一番,自认美得能做新郎官,手舞足蹈将绛尘推搡出大门。这三个上了大街形态奇异好像马戏团进城,各怀鬼胎拦车坐进去,司机瞅着绛尘的土huáng道袍正yù称“稀奇”,一转脸又被钟二郎满头油香熏得猛打个喷嚏,斜眼见湛华勉qiáng还算人样子,只是一身打扮似要去沿街拦客人。汽车风驰电掣驶至目的,穿过闹市闯入幽静,绛尘推举的馆子匿于一条小巷里,餐厅建作一栋灰色的小楼,两旁栽植着低矮梧桐树,苍枝枯丫伸展天上,乍一瞧仿佛闹市里辟出人间净土。一行人走进餐馆由着侍应引至桌前,走近厅堂便闻着一股沁人甜香,三三两两的客人围坐桌前吃午茶,神qíng惬意姿容欣然,钟二郎才知这地方不过卖些糖水洋果子,并无他平日衷意的肥jī大鸭子,高昂兴致立时垮下一半,面上却仍露出一付欢快样子,眼明手快抢过侍应送上的菜单,拣着顶贵的点了满满一桌子,一边埋怨蛋糕饼子不顶饥,一边指着绛尘吩咐道:“这位道是出家人,修行得道避五谷,单给他倒碗生水便可以。”
掏钱的绛尘倒不与他计较,坐在一旁好似老僧入定,只是心cháo汹涌无人能知,一双眼睛直勾勾望向湛华,如火如腻如胶如箭,似要透过皮ròu观心见骨。钟二郎手舞足蹈更加欢畅,侍应鱼贯而至摆上餐点,他伸手抓一把巧克力塞进嘴里倒也尝出香甜,因嫌刀叉不顺手,大呼小叫唤着侍应拿一双筷子,一只脚丫子踩上缎面坐椅,两手捧着奶茶罐子“咕嘟嘟”几口喝得见底,láng吞虎咽仿佛饿死鬼鬼托生,周围驻客只当瞧着狗熊跑出动物园,侧目观看窃窃笑语,钟二郎见状更添出几分表演劲头,张牙舞爪欢欣雀跃,挥qíng尽兴丢人现眼。
第68章
钟二郎狂吃bào饮挣得眼珠子发蓝,绛尘正襟危坐yīn沉含笑更是百般怪诞,湛华瘆得冒出一身虚汗来,哪里还敢拿正眼瞧他俩,一双眼睛滴溜溜胡乱晃dàng,沿着浮雕大门一直瞧到头顶天花板,昂起脸数清吊灯上垂的一颗一颗水晶珠,闪闪烁烁不得片刻安闲。绛尘见他聚jīng会神便也一同望过去,湛华胆战心惊忙将眼移开,撇开脸转而瞧到另一侧墙壁,东张西望将餐厅的客人逐个端详。离他们不远有一对青年男女,坐在落地窗旁脉脉相视,姑娘面朝湛华作如花笑靥,烫着金huáng卷发抹了紫嘴唇,开衫低领里露出滚圆的胸脯,好像睡熟的鸽子躲在衣裳里。这姑娘是不拘巨细豪放xing子,一会儿倾起上身朝着对方悄声私语,一会儿前仰后合高声欢笑,红艳手指甲轻轻勾到对面男人面孔上,似一株凤仙花摇曳招展,乍乍惊惊无一分斯文,幸而餐厅里虽原本幽静,因有钟二郎纵qíng相衬的缘故,众人便也觉不出吵闹。湛华原就爱瞧个漂亮小女孩,况且这女郎与自己身旁两樽相比简直可谓赏心悦目,只是钟二郎毕竟在身前,他不敢明目张胆放肆打量,只是时不时抬头悄悄瞟一眼,姑娘的声音隔着几桌传过来,娇俏嗓门似有九曲十八弯,伸出手缠住她的男伴道:“过几日便是我生日,我瞧上一只包,你乖乖掏钱送给我,可不准再犯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