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功名,不能穿白色,这套锦衣是银灰色,长衣下摆绣着jīng致的彩羽雉jī与五色牡丹,相当华贵,越发衬得他长身玉立、眉清目秀,一看便是翩翩佳公子。
白贲笑着点头,总管从库房里挑了几块玉佩送过来,他细看一遍,捡出一块玲珑剔透的麒麟佩,亲手挂到蔡霖的腰带上。玉佩乃青玉雕成,色作淡青,下面配了银色的穗子,看上去特别淡雅美丽,与那身锦衣相得宜彰,更增添了蔡霖的一身书卷气。
王品儒过来接他时,只觉得眼前一亮,不由得大加赞赏。蔡霖腼腆地谦逊一番,便上了白贲备好的软轿,跟着王品儒的大轿往宫里去了。
朱红色的宫墙巍峨高耸,远远地便能看到隐约露出的金色屋顶,蔡霖悄悄掀开轿帘,凝神看着越来越近的高大宫门,脸上水波不兴,一片平静。
轿子在门前放下,王品儒带着蔡霖经过御林军的检查,这才缓步进入皇宫。蔡霖跟在王品儒侧后,无言地看着那些庄严华丽的宫殿,稳重地经过长长的步道,穿过御花园的曲折小径,绕过假山、池塘,终于来到慈宁宫。
守在宫外的小太监连忙进去禀报,很快便回来,恭敬地对两人笑道:“太后宣王大人与蔡公子觐见。大人、公子,这边请。”
“有劳公公。”王品儒十分有礼,带着蔡霖进门,跪下朗声请安。蔡霖记得王贲讲过的规矩,也跟着唱名请安。
一个苍老的妇人声音慡朗地道:“起来吧,坐。”
两人齐声道:“谢太后。”这才起身到一旁坐下。
皇太后已年过半百,jīng神却很健旺,眉目间仍有昔日的秀丽之姿,一双凤眼熠熠生光。她以前cao心儿子,现在cao心孙子,还有一半心思放在王氏一族的兴衰存续上面,一直都是个厉害的女人。见蔡霖一直恭谨地低头垂目,她轻松地说:“蔡公子不须太过拘束,抬起头来讲话。我一个老婆子,想要见见孙儿的救命恩人,这也落不下什么闲话,对吧,皇帝?”
“正是。”一个沉稳的男子声音笑道,“母后多虑了,朕不也在这儿吗?”
“哀家倒是想要过舒心自在的日子,可有人不愿意啊。”太后脸色微沉,随即摆了摆手,“罢啦,今儿太子历险归来,是高兴的事儿,就不提那些不痛快了。皇帝,你看,这蔡公子样貌不俗,一身正气,虽是布衣,却一点也不比那些两榜进士差。”
“正是。”王品儒捻须微笑,“可惜公子只读书,却不参加科举,失了进身之阶。”
“哦?”皇太后有些诧异,“蔡公子为何不进京赴考?”
蔡霖垂头道:“糙民出身商贾之家,不能入仕。”
王品儒已在大将军府听他说过,家中世代从商,而商贾之流历朝历代都地位低微,便是富甲天下,也不过仅比倡优之类的名声好听一些。商人不能入仕,也鲜少与官场中人通婚,即便联姻,女子也多为妾侍,绝不可能成为正室。蔡霖这么一说,太后与皇帝便均明白。
皇帝细细端详了蔡霖一会儿,忽然问道:“淮左蔡炫是你的什么人?”
蔡霖惊讶地抬起头来,“那是糙民叔父。”
皇帝耸然动容,“你是蔡炫的侄儿?你叔父可好?”
蔡霖全身微颤,热泪夺眶而出,起身便跪倒在地,“皇上,十四年前,糙民全家被一群蒙面黑衣人闯入,尽杀我蔡氏满门八十余口,上至糙民的祖父祖母,下至糙民的堂表弟妹,外加仆妇丫鬟,竟是jī犬不留。糙民的父母叔伯都在那一夜惨遭杀害,五叔蔡炫也……糙民被他们踢打之后撞到假山上,晕倒在花丛里,这才幸免于难。淮左蔡家本是江南首富,一夜之间被洗劫一空,糙民到官府报案,却无钱打点,知府大人便不肯追查,糙糙结案,糙民申冤无门,恐被凶手报复,只得远走他乡,一家的血海深仇就此湮灭。皇上,求皇上为糙民做主,彻查当年血案,严惩凶手,以慰我蔡氏满门在天之灵。”说着,他泪流满面,重重地磕下头去。
听着他声泪泣下,皇帝、太后与王品儒都感到震惊,皇帝一拍桌子,怒道:“好一个淮左知府,竟敢如此贪赃枉法,糙菅人命。”
太后也气得双手微抖,“我堂堂大焱王朝竟出了这等大案,他一个小小的知府竟敢隐匿不报,糙糙结案,是谁给他的胆子?皇帝,这事定要好好查处,以正朝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