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格偶尔会回天庭,偶尔会去降妖,但只要在村里的时候,总会适时地给红线一些提点,或者说是点拨,往往借物喻人,最后又扯到成仙悟道这种大道理上,红线也不知道月老到底托付给了命格怎样的任务,只是越发觉得他唠叨起来,归来归去,总是要他认命。
前面说了,红线在栖霞村的生活是平静又忙碌的,忙碌时是开心的,平静时却又无比伤感,因为他愈加思念那个家。
若说红线初下凡间时对于家的概念仅仅是那遥不可及的九重云天的话,那么现在,天界对他来说便仅限于晴空里漂浮的几朵白云或夜幕里闪烁的星子了。
他现在已跟少和夕文谈起天界,以及有关的一切故事,更多的时候,他愿意在睡着之前静静的回味一下这十几年的人间岁月。
想起小时,他与同窗们讲述的那些虚无飘渺的轶事,还带着炫耀的心qíng,而现在,似乎那些都不是真实,只有此时脚下踏的土地,身下嘎吱作响的竹板chuáng才真真与他有关,偶尔梦醒,他会怀疑,也许那一千五百年才真的是大梦一场。
栖霞村离都城并不远,但不知为什么,外面的消息愣是穿不进来,不止如此,很多次,红线站在最高的谷垛上都看到了配着金刀的汉子四处搜罗,但每每都是绕着小村走了一圈,硬是没进来。
夕文说,那些人是皇帝派出的密探,他曾不止一次在周边的小城看到,听说,那些人见了眉心有红痣的人便抓,当然最后都偷偷放了,但那人没死心,一直在锲而不舍的找你。
命格笑眯眯的说,这里我设了界,若非有缘人,是进不来的。红线想问,什么是有缘人,可又怕惹得命格一句愚钝外加怒目而视。
日子一天天过去,从chūn到夏,从夏到冬,红线的思念逐渐集中在某个点上,有时思念家里后院那池荷花,有时思念爹爹那身亮银铠甲,有时思念娘亲那方永远洇了泪水的cháo湿小帕……渐渐的,还劫与否,回升与否,都不再那么重要了,看着夕文独断独行的身影,他越发觉得,这个劫是还不上了的,不如,好好的过日子,等风声过去,找到爹娘,再给贺宝寻个好姑娘……
“你为什么最近总在叹气?”夕文像只小鸟,张开双臂,呼的一下飞到红线占据的谷垛上。
“我在想家,我不打算还劫了,我决定回家。”红线认真地对着夕文的脸说道。
夕文眨巴眨巴圆圆的眼:“你这次是当真的?不要又跑出十米又回来哦。”
“我上次回来,是因为碰见那群狗腿了。”红线依旧很认真。
“哦……”夕文也开始认真了,他拿出向命格作工作汇报的劲头,开始掰手指头:“那上个月那次呢?你说没带够gān粮,下雪那次呢?你说找不见回去的路……你说你烦不烦啊!”
“你记这么清楚gān吗?那叫近乡qíng怯!懂不懂啊你?!再说……我走得毕竟不光彩……我……”红线开始抓狂。
夕文伸出一根手指挡住红线的凶猛气势:“你这次要是认真的,我就捎你一趟。”
红线有点蔫了,结巴了:“啊?什么……什么……意思啊?”
“今晚的任务,是去都城……我顺便把你捎回家啊!”夕文展着眉小声道。
一只拖着漆黑尾翼的小燕扑棱棱飞过,擦着红线的鼻尖,带来鸟屎的味道,他揉揉鼻子,难道chūn天已经到了么?
按理说,晚饭吃的不多,天还没黑,红线却开始坐不住了,一坐下就觉得胃里有什么堵得慌,是想如厕吧?白蹲了一刻,啥也没解出来。
他又以消食为借口去外边狂转,确定huáng芪与白芍都散得很开,每一粒都能沾到阳光后,他又去找命格,拐弯抹角半天,终于在命格发火前问出了如果不还劫报会怎样这个白痴问题,命格怀疑的瞄他几眼,道:“船到桥头自然直。”
红线忐忑地将这个答案默诵了几遍,并斗胆地认为,命格的意思是该怎样就怎样吧,早晚会好的。
所以当夕文如约来敲他的门时,他喜滋滋地随他去了。
一路足不点地,红线被夕文夹在臂弯里也能感受到那呼呼的风声,腆着脸道:“夕文你轻功又有进境了。”
快到城门口时,红线果断地喊了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