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怀疑这ròu身也在这把火里消失殆尽了。
前一夜的事qíng现在想来已经有些模糊。
他似乎吻了苏离,之后他没敢回头看,然后又碰到了夕文,夕文好像在为什么事生气,低头嘟囔了几句,他没听清,也懒得解释,再后来,他和夕文道别,说想回瑞府看一看,夕文一个劲的嘱咐他小心,还说了明日清早,不见不散。然后,他就抱着那堆画轴回到了瑞府,猫在后厨房里,点了一把火,看着画卷一点点被烧光,直到天亮。
想到昨日说的“不见不散”,他无奈的撇撇嘴。
多想也没什么意思,更多细节,想来想去也不外乎一双吊梢的眼角和一个瘦瘦的背影。
劫报还了,人间之行结束了,就要回天庭了,每一桩事都足以令他雀跃,gān吗还和自己过不去?
想到此,他有些振奋。
特地打了瓢水,整理仪容。
水面中的他有些萎顿,尤其那双眼睛,红肿得走了形。
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就着这瓢水细细擦洗起来。
整理衣衫时,他忽然想到:若是月老一会来接我,定要先求个qíng,怎么也得与贺宝儿还有爹娘告个别才行。
想到即将与贺宝爹娘告别,他手下的动作又慢了起来,先前意识到失去苏离和夕文时的那种莫名空虚感又猛然涌了出来。
也许……回到天庭后还可以时不常的下来看看呢?对,那时兴许还能用仙家法术帮上他们几把!
虽然知道天上一日人间一年的道理,但此时的他急需安慰,哪顾得上那么多。
心qíng舒畅了,他又解开头发细细梳拢,梳着梳着,不由笑了:我这是在gān啥!飞升是元神出窍,我整这ròu身gān甚!真是ròu身用久了,凡人的毛病都学全了!
站在院中,他专心抬头看天,东西南北天,一般的碧蓝如洗,万里无云,视野极其开阔。
不知月老他老人家会从哪个方向来?
日头慢慢爬高,阳光开始耀目,红线的鼻尖已经有汗珠渗出。
不,不,怎么会从天上来?我真傻了,这里这么热闹,若被人看到,岂不成了泄露天机?
他摇摇头,又扒在墙根下往外看,贩夫走卒的叫卖声音一耳朵一耳朵传来,清晰无比。
也许他老人家会化作凡人模样从后门进来,就像命格星君那样……他猜想着月老变成人后的打扮,又耐心等候。
不知又过了多久,期间他看哪个人都像月老变的,可是哪一个人也没如他所料,一脸坏笑的走进来。
直到卖早点的小贩收摊,直到卖菜的小车推走,直到酒楼开始点灯,他终于有些想通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腌渍酱ròu炊饼白菜帮子等一gān味道呼啸而来,胸腔里某颗东西依然在顽qiáng的跳动,眼睛肿起的位置有些酸痛,握得过紧过久的拳头有些抽筋……一切迹象都表明,直到此刻为止,他还是个凡人。
他转过身,望向一片皑皑荒糙。
初时只顾抬头望天,对于瑞府后园的变化并未多加留意,此时定睛看去,这景象才令他心悸。
自瑞大将军携夫人告老归乡后,瑞府便就此空置下来。秀美整洁的瑞府后园一去不返,取而代之的是杂糙丛生的荒芜之地。
他站在荒糙深处,分辨着有关昔日美好生活的蛛丝马迹,哪里该种着芍药,哪里又该爬满藤蔓……但除了一池不正常的疯长着的荷花外,别无他物。
他顺着一线砖红寻到回廊之下,廊下临湖的位置立着一张四方的石桌,桌旁环着四张石凳。
靠里的那张凳上覆着块柔软的鹿皮方垫;左首那张石凳仿佛长年被金刃之物剐磨,生着无数道细细划痕,他一一摸索过来,用手指感觉石面上的若gān细节……再来是两张并排挨着的石凳,其中一张石凳所用的石材明显与其余三张不同,因为,这凳面是后街的……他蹲在这张石凳前,想及往事,不由笑了。
那是一个初夏的傍晚,牡丹开得正浓,合家围桌而坐,半为赏月半赏花。其时他随口说了个玩笑,逗得贺宝笑得前仰后合,正手舞足蹈处,石凳忽然断开,后者应声摔进了荷池。
全家人都被突如其来变故弄得一怔,索xing池塘并不深,石凳所在的位置也并不高。
贺宝顶着半片荷叶站定,一脸的惊惶,显是被吓到了,但适才的笑容却未及收回,面上惊喜的小样儿令大家不由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