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鸾也转头看向竹窗,只见窗外,苍蓝的长天上,云来去,如数只雪,漠漠岚山外,是故乡。——阿浩,父王,君翔,你们可安好?
“你好好休息吧,我去做事了,”小花儿撮唇嘀铃铃地和大鸟儿唱和,转身yù走,想了想,又折到竹架旁拿起两本书,“这都是风物志一类的杂书,可能你也不爱看,就只当是解闷儿吧。”
小花儿将书放在阿鸾的枕侧,转身轻快地跑了出去。窗外旋即响起铃铛儿的欢叫,花袭人的朗笑,和小花儿的惊叫:“——阿暖,阿暖回来了!还带了个宝宝!”
阿鸾困坐糙屋,听着窗外煊煊嚷嚷的热闹,不禁好奇地蹙起了眉头,阿暖——又是何人?
第6章
翌日清晨,天光将明未明,薄雾渺渺腾腾地游dàng在嵯峨黛碧的群山之间,满山树木蓊郁荫翳,苍青的远天上淡云点点,隔窗遥望倒像是写意到极处的一副泼墨山水。
“……咩咩……咩……咩咩……”
“……暖暖……我们有一位小病人……阿暖……她需要喝奶补充体力……暖暖……”极耐心商量的语调。
“……咩……咩咩……咩……”
大羊躲躲闪闪,转动着脖颈,响起一片叮叮噹噹的铃声——
“……阿暖……只要一点奶……快过来……暖暖……我可不客气了……”笑语里含着求恳和威胁。
叮铃铃铃铃——,
“咩咩……咩咩咩……”,
“……啾啾啾……啾啾……”
铜铃声,羊叫声,鸟笑声,热热闹闹的像首山谣,随风潜入竹窗,风里还夹着丝清凉的雾气,纯净似水晶又藏着一丝丝甜,阿鸾不觉深吸口气,旋即便倚在窗口继续观望,竟看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地睁圆了眼睛,这是她做梦都不曾见过的美景。
后窗外,绿糙蓉蓉,野花蔓蔓,一只大岩羊正被小花儿揽在怀里,它浑身金huáng的毛发在晨光中闪烁着温暖的光泽,——它——就是‘暖暖’!真是名副其实,阿鸾的唇角轻轻扬起。
——葱翠的山谷中,并未见那条‘红河’,天上闲走的云倒是金彤的颜色,穿坪而过的晨风里飘起糙木的清香,阿鸾在这里住了不过三天时间,却已恍如隔世,——那高大的宫苑,森严的壁垒,如影随形的仆从侍卫,所有这些她原本习以为常的生活正渐渐褪色,淡淡地化作梦里的一个影子,无从寻觅。
“……啊哟……阿暖……你竟敢暗算……”
铜铃叮铃铃一阵乱响,正和岩羊密语私言的小花儿已经被它顶得跌坐在地上,因为出其不意,小花儿一点都没有防备,猛地被阿暖掀翻,四脚朝天,那模样可真够láng狈。
“——哈哈哈——”
不知何时花儿他爹蹿出了糙庐,叉腰顿足地笑得花枝乱颤,阿暖见状,更是有持无恐,前腿一曲,屁股一撅,竟坐在了地上,“——哈哈哈——”
“——咯咯咯——”
花袭人和花铃铛儿笑得无比欢畅,连隐在竹窗后的阿鸾都不禁笑出了声,笑后又觉失礼,她勉qiáng抿住水色的唇,眉梢儿眼角儿却早染上了点点笑痕。
“花老大,停!你可不能再这么笑了——,”小花儿的表qíng故作严肃,他一挺身跳起来,连头发上都沾满了糙叶花瓣,“——你听听铃铛儿,真是有样学样,笑得简直jian诈!”
“——咯咯咯——”大铃铛儿从花袭人的肩膀上飞身而起,示威似的,继续狂笑,却不料小花儿右手轻晃,一朵雏jú飘飘然地飞向铃铛儿,一下子贴上它的鸟喙,铃铛儿再次被封了嘴。
窗内观望的阿鸾蓦地一怔,——这一手摘叶飞花的功夫当真了得,那雏jú的去势看似轻缓飘摇,铃铛儿却还是躲闪不及,这可比许君翔使得更俊俏,君翔已经年过弱冠,可这小花儿,除了个子高挑,看着似乎比自己还要年幼。
“……咳咳……”花袭人轻咳两声,扬袖一摆,已高高飞至半空的铃铛儿身子略抖,那朵雏jú飘然而落,正掉在花袭人的掌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