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吊睛白额的‘小毛’听得此言,立刻低啸一声,从小花儿腿前探出大头,虎目微眯,虚睨着前方的众人,明霄,双福,君翔立时觉得气息紊乱,似乎自己正被那目光吞吃啃噬一般。
小毛只看了一瞬便兴趣缺缺地掉开目光,转头继续磨蹭小花儿,嘴里发出呼噜噜呼噜噜的轻哼,仿佛幼儿撒娇一般,小花儿俯身搂住它的大脑袋,不知在和它密语私言着什么。
看着那亲昵相挨的一人一虎,明霄忽觉心头剧痛,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像雾霭般氤氲消散,脑海中浮现出的已是坤忘山中的少年景生和岩羊阿暖,——为什么?为什么好像自己正将他们慢慢淡忘?难道时间真的是万能良药?还是这个——这个杜华会使巫术?为何自己总觉得他和景生神似不已呢?
明霄还在愣怔,双福却已踏前一步,微微板着面孔,沉声说道:“少岛主,这是怎么回事呀?殿下伤势未愈,怎禁得住如此惊吓?”
大虎小毛‘唔’地一声转过身,铃铛大眼盯着双福,双福肩膀一抖,但还是qiáng自镇静地回望着它,越看越心虚,就在此时,却听明霄开口轻唤道:“小毛?你怎么会是小毛呢,明明是只大毛呀。”
小毛一听来了jīng神,呼呼啸着点点胖头,仿佛是极其赞赏明霄的见识。一旁瞧热闹的唐惜,唐忆却都一齐咯咯咯地笑起来,脆声叫着:“殿下此言甚谙小毛之心呢,它早就想当大毛了,呵呵呵……”
小花儿听了明霄的话也笑了,直起身拍拍小毛的额头,那大虎便立刻后腿一曲,坐跪于地,脖子歪着,好像努力讨好大人的幼童。明霄一见便赫赫地笑起来,眼中的恐慌早一扫而光,小花儿快步走到他面前,略带歉意地说:“殿下,小毛如今才一岁多,真的是个小毛,我第一次下南洋时在马六甲的丛林里救了它,当时它的母亲已落入猎人的陷阱而亡,它还没有断奶,我便把它带回大华岛了。”
唐惜,唐忆见大虎也没惊退明霄,顿觉兴趣索然,一听猎人二字,不觉眼光微闪,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娇声笑了,“少主,那个猎人我也给你带来了,”说着回身望着月dòng门,双掌当胸合十,微微一揖,朗声说:“泰雅王子殿下,请——”
廊上众人再次震惊,微风卷携着浓郁的糙木芳香掠过游廊,回旋浮动,一个高大的身影闪身跨入月dòng门,他的上身近乎赤luǒ,只斜肩着一副宽锦带从左肩向下横过胸口系于腰后,腰上贴身围着一副锦裙直达脚踝,却赤足穿着一双式样古怪的麻编糙鞋。
小花儿顾不得多想,立刻快步迎了上去,那人也紧走两步一把揽住小花儿,和他紧紧相抱,他们互相大力拍打着对方的肩膀,嘴里哩哩噜噜地不知说着哪国方言。
唐怡回头远远瞧见明霄骤然眯起的双眼,不禁心里一动,转身嗔怪地瞪了一眼恶作剧的四姐,五姐,见那两个丫头也兴味十足地凝视着明霄,心里暗窘,赶紧越过小毛,走到轮椅前,低声解释道:“这位是南洋满剌加王国的泰雅王子,他的船刚刚到港,便急于来与少主相见,因为两年前他曾得到过少岛主的救助,所以,这两年泰雅王子便经常来大华岛做客通商。”
这时小花儿已经拉着泰雅走到明霄的面前,明霄微抬眸向上望去,不禁微微愣住,这位岛国王子极其年轻,肤色金棕,五官深刻俊挺,眼眸大而凹陷,他迎着明霄的视线咧嘴笑了,笑容异常明亮,“泰雅拜见南楚太子殿下。”他说着便双掌合十,微微鞠躬。
“谢谢,免礼吧。”明霄端肃正坐,脸上已换了一副淡静宁定的表qíng,“泰雅王子殿下去南楚朝拜过吗?”
泰雅直起身,摇摇头,满眼遗憾,“以前我父王去过,但后来国内一直动dàng不定,就再也没去通使过了。”
“哦?我听小怡姑娘刚才提及杜华岛主曾救助过你,又是怎么回事呢?”明霄悠闲地问着,明媚的杏子眼望着泰雅,看似不经意,心里却无端地紧张。
“我们满剌加王国原本建国于单马锡(即新加坡),后被暹罗国所迫,迁至马六甲,但一直隶属于暹罗阿瑜陀耶王朝,他们不仅对我国横征bào敛,还一直扣我为质子,我父王忍无可忍,决定脱离暹罗国,宣布独立,但在我出逃时,遭到追击,幸遇小华,护送我回到满剌加,并帮助我们谋划游说统一了马六甲岛南部各小邦国,正式建立了马六甲王国。”泰雅说得无比诚挚而动qíng,小花儿却听出了一身冷汗,但又无法制止,此时最好的反应便是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