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喜不明白太子怎么会对杜华的生辰如此着紧,要说他们俩的年纪倒挺相配,杜华能文能武,会造船又会医术,虽然容貌欠佳,但要是真能被殿下收进东宫,倒也算是好事一桩呢。
“……殿……”双喜的那个‘下’字还没出口就被明霄一个眼神止住了话音,明霄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淅淅梭梭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正慢慢靠向杜鹃树丛另一侧的药田,“水燕儿,你说少主的伤重吗?”一个清脆的男孩子声音响起。
“现在应该没什么大碍了,那天船到港时才叫吓人呢,满背的血,要不是为了救泰雅王子,咱们少主怎么可能受伤呢。”
说话的女声甜润幼嫩,明霄却听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双喜也双眼大睁,若不是训练有素,他可能早已惊呼出声了,——怎么?杜华竟然受伤了吗?怪不得一直没有露面呢。
“要说这次可把那些东夷小鬼子打得够惨,听说咱们少主用上了新造的联环舟,八舟齐发,炸沉了东夷两艘中舰,那艘大舰也没跑掉,被咱少主的将军pào轰上了天,呵呵呵……”小男孩儿欢声笑了起来,“水燕儿,你帮我去和你爹说说,明年我就十三了,可不可以让我上战舰呢?哪怕只做个司旗呢,求求你了,燕子。”噹地一声,男孩儿好像扔下了挖药的小铁铲,不知正在如何哀求同伴呢。
明霄一把攥住双喜的手臂,紧紧握着,他觉得自己若不如此必将立时跌倒在地,——杜华——他,他出海倒底是去gān什么了?!
“你快别做梦了,少主说了,不到十六别想上战舰,我哥当年还不是如此嘛。哎,你快点把药放筐里,少主还等着用呢,说是要给那个南楚太子补身体。”女孩子手脚利索地劳作一边催促着男孩子。
“咱们少主就是心善,自己还受着伤呢,却老惦记着别的伤患,原来你爹你哥受伤,少主不也是亲自问诊治疗。”男孩子感叹着。
双喜感到臂上忽地一阵刺痛,他呲牙咧嘴地差点叫出声,疼出了一头的虚汗,却硬是死忍住了,扭头偷看太子,心里咯噔一跳,明霄脸色煞白,更衬得眉目乌黛,眸光冷凝,“是呀,咱们岛上谁没得过少主的救助。对了,水鸦儿,那个南楚太子啥时离岛呀,怪费神的,为了照顾他,少主都不能回大岛。嗨,鸦儿,你知道吗?我听水霞姐她们议论,这次泰雅殿下带了很多礼物来就是为了下聘呢,你说咱们少主会答应吗?好了,都挖够了,咱们快回去吧。”
听声音,树篱后面的两个孩子正在忙碌地收拾着采挖的药材,明霄抬头望着远天,忽然觉得天光渐渐变暗,艳阳明明高悬,可为什么在他眼中天地一片yīn霾?
微风chuī过树篱,沙沙沙沙,带起温暖甘慡的植物清香,四周早已静谧无声,明霄还呆立在杜鹃树后,一树火红的花朵都是他心中说不出道不明的万般诉求。
双喜担心地望着明霄,小声问着:“殿下,从这里走回去太远,还是我去把轮椅推过来吧。”
明霄根本没听到双喜在说什么,只胡乱地点点头,双喜立刻飞步跑远。
日近正午,阳光倾泻而下,好似熔炉中的铁水,兜头浇淋在明霄的身上,心里像养着一窝蚕,不断不断地啃噬着他的血ròu,没一会儿的功夫,胸中就被吞噬一空,明霄撑住拐杖,却越来越觉得吃力,左腿仿佛已从中断开,——真是不济事!明霄愤怒地扔掉拐杖,心里痛恨着自己伤后虚弱的身体。却不料猛地脑中一片晕眩,仿佛飞进了无数的昆虫,轰鸣着猛烈地扇动纱翅,身体已摇摇yù坠,手中又少了撑持,“——啊——!”明霄不由自主地惊呼,背上,手心里齐齐飙出冷汗。就在身体失去平衡向后摔倒的一瞬间,一个人从斜侧里飞扑而至猛地将他揽进怀里。明霄惊急无措,正要奋力挣脱却突地闻到一股芬芳,无比绚烂又充满活力,……是……是他……!明霄心里一软,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任着杜华将他搂在胸前,万分珍爱,进而轻轻捧起他的脸,吻上他的唇。
刚才,小花儿穿过药圃,远远看到明霄一个人站在杜鹃树篱之后,本就觉得不妥,忽见他丢开拐杖,随即便身体踉跄,歪斜yù倒,小花儿暗叫不好,忙飞抢上前将他抱住,怀里的明霄满额细汗,表qíng迷茫又倔qiáng,长睫半阖,眸光脆弱易折,而那……那美好的唇,淡淡水色,微微翕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