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吧,我一向最腻味耍猴,要看还是你去看吧……”那个轻佻邪魍的声音猛地沉淀下来。小舟中石塑般静卧的无殇却心头剧跳,——“阿恒,耍猴戏有什么好看的,那个最残忍无聊,不看也罢!”久远久远的过去,他曾经这样训导非要闹着去集市看猴戏的阿恒。
“……爹……明浩那头蠢猪也中了招……正闹得不像话……我去再给他添把火……爹是……和我一起去……”少年迟疑地说着,似乎万分踌躇。
“……呃……我对猪也没兴趣……还是你去搅和吧……可千万别死在云浩殿……爹还要派你gān大事儿呢……嗯嗯……”邪魍的声音哼哼着消散在少年嗤嗤娇笑的口中。
无殇,脸藏在荷叶之下,荷叶上的露珠,早已滚滚而落浸湿了他肩膊,他胸中碎成千万片的心,如化石般坚硬,锥刺着胸膛,——这个少年便是阿恒的世子卫元嘉吧?那禽shòu怎会如此欺凌他自己的孩儿?
“我再去那渔村转一圈,你快去云浩殿守着吧……”狂肆的声音随着几个起落,如夜鸠扑林般消隐在平湖边的山野中。
湖岸上,衣袂淅簌,如泣如诉,少年嗟叹复嗟叹,终于也消弭在夜风中了。无殇一动不动地侧身而躺,不知过了多久,忽地小舟轻dàng,一个颀长秀逸的身影已一跃而起,飞身于湖面之上,他袍袖飘飘,脚点荷叶,直如仙鹤般飘行自如,晃眼间人已上了湖岸,略一停顿,便向墨黑的山林直扑而去,转瞬已没入沉郁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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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那番激烈的qíng事,明霄再难撑持,窝在小花儿的怀里陷入了昏迷。小花儿心疼地搂紧他,仔细地为他清洗着。等重新将他抱回榻上,天时已过子时(23点)。
小花儿勾起chuáng榻上的纱帐,澄明的月光如华似练,映照着榻上昏睡着的明霄,药物催发的妖娆绯红已完全消退,此时他的面庞异常苍白,连水润的唇也完全失去了血色,才一会儿的功夫,明霄就像被妖魔吸取了jīng髓,杳无生气,好似一张雪宣,单薄地软在榻上,虽是炎夏,明霄的身子却一片冰凉,还微微打着寒颤,小花儿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贴在心口上,用自己的体温暖和着他,一边冥思苦想:——唐五丫头的醉流之所以名列qíng药榜第一,是因为它并非毒药,令人迷醉狂喜,高cháo迭起如登极乐又不至损伤阳jīng;而那恒chūn名列第二则完全是因为其臭名昭著的魔xing,服食了恒chūn之人将于本xing迷失时陷于yù海,无法自拔,且只能以男子阳jīng暂时缓解药xing,每到月圆之夜又将重新迷坠yù海,任人为所yù为,恒久往复!
小花儿因体质特别,他的阳jīng已完全消解了恒chūn之毒,但明霄的身体却已受到损害。如何能使他固本还原,恢复体力呢?小花儿蹙眉默想,心头一动,已经有了主意,虽无十分的把握,但为了明霄无论如何也要一试!
小花儿转身从塌几暗格里取出一个小盒,从中拿起一枚纤薄的刀片,毫不犹豫地抵在左手腕上深深划开,炙热的鲜血忽地一下从伤口涌出,小花儿咬着牙取出小盒中的玻璃吸管儿,吸取着伤口中冒出的鲜血,再轻轻捏住明霄的下颌迫使他张开嘴,将吸管中的血一点点地滴入他的喉咙,明霄像个毫无生机的布偶,听凭小花儿喂食鲜血。身体的凝血机制很快便使伤口凝固,小花儿就用刀片将伤口再次划开,吸取血液,喂给明霄,如此反复,直忙了快一个时辰(两小时)。
丑时时(半夜一点),再看明霄的面色已渐渐恢复红润,睡态也变得安逸祥和,呼吸平稳深长,连体温也恢复了正常。小花儿轻舒口气,随便包扎了一下伤口,收好器物,一仰身儿jīng疲力竭地倒在榻上,刚蒙蒙胧胧地要睡,就听殿门外传来砰砰砰的轻击,小花儿一个激灵跳起身,放下纱帐,“……是谁……什么事?”他沉声问道。
“翔鸾殿的双福总管来接殿下了,说是今日卯时(清晨五点)殿下便应沐浴更衣,辰时(七点)随王上前往方泽坛祭地祈福。”双敏的声音轻而慢,带着丝窘迫惶恐,好似生怕打扰了他们。
小花儿沉思片刻,从枕边拿起面具慢慢戴上,——此时距离卯时还有四个小时,明霄到时应该能够苏醒了,除了耳后他身上的其它部位好像没有什么吻痕,小花儿暗吐口气,懊丧地以拳击掌,想伴着阿鸾入睡,再看着他在自己怀中渐渐清醒是不可能了。